喬 林:我先講一個高興的感覺,現在時尚玩詩的遊戲,將文字做各種排列,我很高興你們沒有這樣做,就我個人的看法,那不是寫詩,是玩遊戲,寫詩應該是跟著你的思想、觀察去走,但他們是試著將文字排列看其效果,這兩個方向不同。我很贊成對事物的敏銳,從詩題可以看見對事物的敏銳,一首詩的深度若要讓人讀來可以玩味,要有一定的思想,所以要訓練自己的思想和看事物的眼光,以前常講彈琴的小孩不會變壞,我說寫詩的小孩不會變壞,因為他在拼命地求知識來增加他閱讀世態的能力和深度,從這樣的觀點來看,你們都有這樣的企圖心,很不錯。

因為我學土木工程的關係,很講求一首詩的結構,就像剛才 趙 教授講的形式和內容,這兩項互為關係,詩的內容和外在世界如何辯證才能擴大,詩的含量才能大起來,要設計整個結構的空間,所以詹冰才說寫詩要計算。讀者在讀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情形,我寫詩的習慣是寫完的時候一定要放下,以第三者的身分回來讀,計算讀者讀完之後能接受到什麼訊息,訊息包括各種意象,不要有太多不必要的句子,這樣反而破壞整體結構的美感。第二,我們都講詩一定要有蒙太奇的完型心理,我最欣賞白萩講的「斷」、「連」,不要像散文式的敘述,一定要有空間讓讀者去連起來。另一項是陌生化,像把白的說成黑的,就是變異的手法,我看這些詩,讀起來覺得有些變異不是很順暢,我接受但無法了解。像我一直不懂「加速我的靈魂」,靈魂怎麼會加速呢,靈魂是很抽象的東西,不是具體的東西,另一個是「彎曲著雙眼」,彎曲是什麼意思,眼睛怎麼彎曲,要彎曲什麼情緒。我舉這兩個例子來說明一首詩的結構和變異,陌生化是產生詩意很重要的原則,但是變異要符合情感的邏輯,才能讓閱讀者感覺到你發出的訊息。

我本來建議辦合評要像早期笠詩社那樣,以前沒有電腦、影印,都是陳千武刻鋼版,都是他的筆跡,不落名字,所以大家不用考慮詩是誰寫的,可以講自己的感受,不必怕得罪誰,因為這是在考驗作品給讀者的接受程度,對作者應該有好處,不要害怕被批評。

女性主義、男女平權,談的、要求的是無性別的「人」,但部份女性作者無心去看或者去碰觸被去除「男」「女」兩字後這個「人」的當下處境及其問題。因此我要先對既是女性又是年青人的作者,其詩作的內容能跨出閨房以及女性身邊事物,將書寫意識擴展到更大的生活空間,表示敬佩。

〈在自由廣場〉﹕「自由廣場」可以聯結到「台灣」,這是讀者可以接收到的信息。「鐵蒺藜」是主意象,整首詩用今昔二種「鐵蒺藜」生不同的次意象的對比結構,還有另加意象「刺刀和拒馬」,來激發出「信鴿也無法乘載/自由的重量」的感嘆。這信息我也收到了,但覺得感染力不是很強,詩味味覺不是很濃又持久。可能這首詩的意象量多了些。

〈梅花鹿獨白〉﹕這首詩的結構很完善,經由句、行、段傳輸的感染力,在傳輸途中沒有受干擾、沒落失。

〈女子的奏鳴〉﹕第三行「加速我的靈魂」,除非「靈魂」是個「物」,而且己有速度的在動,這樣「加速」才能用得上,所我不解此句意涵。不過如不計較,整首詩也是很完美的。

〈台湾的歌〉﹕我很喜開頭的三行,很有力道。不過我不解第七行「彎曲著雙眼」,眼睛怎麼能彎曲?如果能,它能為這首詩增加什麼含量?

〈白色的結〉﹕不同語言蕴藏着不同文化,在語言的操作上,如何產出詩這成品,也一定會遭遇到不同的差異,我尚沒有自信寫台語詩,還待克服。不過讀這首詩,我能收到詩的信息,也能嘗它的詩味。

〈臉〉﹕這首詩有思想性,表現的語言、手法也有新鮮感、可看出作者觀察事物的敏銳。

林 鷺:影響我寫詩的兩位重要老師,一位是 陳千武 老師,一位是 趙天儀 老師。 趙 老師的學問真的非常豐富,培養下一代的精神也一直延續到現在,始終沒有冷卻。他們不會在意誰的名氣大或不大,在詩像宗教的路程上不斷提攜後進。我感覺我們的詩壇有點斷層,年輕一代接續的不是很理想。我們看到上一代一直很努力地在培植我們,慢慢的,我們也到了一定的年紀,自然很樂意看到年輕一代也能接續這個寫詩的步伐。像我們這樣的團體和詩觀、對詩語言的主張等,其實在整個詩壇是不怎麼討好的,年輕人也不一定願意接近我們,因此我很高興你們願意接受合評。

每次我看還在文學系裡求學的年輕人的作品時,就很希望當他們從文學出發的時候,也能貢獻一些對於詩的看法。目前,坊間詩壇刊物的種類很多,語言形式的表達方式也非常花俏,當你眼花撩亂的時候,是否肯先問問自己究竟為了什麼而寫,是不是因為有一個理想性而寫詩?或許這樣才可以走得比較遠,就像趙老師一樣,從年輕到現在,還是不斷在延續他寫詩的生命,這是我們非常需要學習的。今天韶君的取樣,感覺是有一個主題的。我看過他的作品,比較高興的是,他很重視周圍環境的改變,不是只是寫些自我內心的無病呻吟,這讓人感到非常高興。這幾首詩的主題多和自由、和平有關,是涉及到人類重要精神層面的書寫,看得出來他是非常誠實地在寫詩。

我自己認為寫詩也是一種生命的進程,年輕的時候不要想太多,只要誠實地寫,對周邊的人事物保持高度的關切,並且這個關切最好還要經過自我內心的過濾和催化才去呈現出來。寫一首詩看似簡單,實際上卻也不簡單。詩有一種魅力,那種魅力會自己來找你,當詩來找你的時候再去寫詩,常常會有意想不到,好似受到詩神眷顧般的喜悅。我認為我們先來學會享受這種寫詩的態度,不要急著去想我的詩寫得好不好,或急著想要獲得掌聲。此外,最好保持一點彈性去聽聽別人的意見,這樣對於一位正在寫詩的年輕人來講是比較好的心態。我認為年輕的一代當然要風花雪月,可是千萬不要造做,一旦造做,風花雪月也會變得沒有價值,當你的年紀慢慢到了一定的年齡,寫詩的題材自然會隨著生命的深度去成熟,因為有些東西是要慢慢等待的。快樂的寫詩,簡單的生活也很好。如果要論詩的理論,趙老師和喬林前輩的經驗很豐富,今天我說的是我自己走過的路程,希望對兩位年輕的詩人多少有些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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