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對鏡〉是一首描寫自我生命歷史的詩,蘊含極為豐富。包含了時間的瞬變與永恆,靈魂與肉體的對談,生生不息永不枯竭的創作力,專一執著的熱愛,以及由愛所激引出的生命力與意志力。寧靜的鏡面充滿愛的期盼,而虛空的鏡面同時也是生命力量的泉源,生命在不斷的愛的挹注中成長充實。詩中同時存在的瞬變不變,被動與主動,自我與非我,不斷照面,不斷互熱,不斷在調整生命流動的節奏。藉著對鏡的自省昇華自己。對於所愛無悔的付出堅持產生的自信,成為全詩力量的支柱。一首詩具有如此豐富的內力,自然十分飽滿。此詩除了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之外,還表現的繾綣之愛,以豐潤的濕度,刻寫輕靈的愛,既有濃情蜜意,流連於熱切的生命場中,又不時對鏡回觀人生虛空的存在,兩兩糾葛成欲捨欲留的複雜情緒,生命就在徘徊中悠悠流過。因此離鏡、入鏡詮釋了徘徊的腳步,也指出了心中難以跨越的情意障礙。當詩中傳達出「我滿意你的成熟與香甜」的概念時,整首詩似乎要做圓滿的結束,不過還是在濃濃的愛的羈絆下,道出難以跨越的不捨。不忍獨留所愛,而以老鏡傷懸在極度的失望之中作結。末句讓描寫生命歷史的詩,回歸於愛情主題,愛情其實是生命的全部,每天對鏡的強烈慾望,是愛情也是生命力,這股力量其實就是詩的創作泉源,激引作者在鏡外動身去林間,編織花冠。

旅人詩用語精潔了無雜染,雜染二字借用詩論家鄭慧如的觀點,正如〈心經之旅〉所言,「精裝短調/準確  活躍地/撞擊」,旅人詩的用語就是如此精準,如此具有震撼性。所謂精準的語言,不僅要正確傳達而已,還要具有巧思,讓文意更為飽滿。比如「狀元紅的黃昏」,不只是鋪陳黃昏的天色,更由狀元二字聯想及燦爛的過往,已與悄立做強烈的對比。比如「晃蕩月台的霧」,既是霧的游移,也是車廂的不安,也是漂泊生活的寫照。霧的模糊更拈連到前段的眸子,既是模糊的霧,也是淚糊了的眼,也是茫茫前程,用最精簡的語言描寫了最豐富的意涵,更貼切的表現出離別不捨與不安的情緒。

〈懷念秋木姐夫〉詩的情境營造頗為成功,作者以小板凳、長壽煙、港、汽笛、酒、划拳幾個點,勾勒所懷人物的片段。姐夫平常的小習慣成為回憶中最沉痛的部分,而詩中所構築的落寞場景,用「古港隔雨遼望」將哀傷情緒推至極遠。所懷人物退縮至物件、事件以及場景之外,因為人物的隱,映襯出境的空虛,而準確傳達出人去之闃空與哀傷。看似無意義的名字秋木,也多了一層隱喻,加深生命不斷被動的被汽笛催促的無奈。同樣的隱藏人物技巧也出現在離開車廂的月台,離開的是人,描寫的卻是月台、車廂、黃昏、月台、霧、冬風造設離別的場景,主角的不出現,使本詩由單一人物的離別情緒,擴充為普遍的離別情緒,場面更為開展。

莫:在〈懷念秋木姐夫〉中的「一個小板凳/上面坐的長壽煙」,小板凳與長壽煙有著強烈的對比,表現出生命的遺漏以及離開,可是「酒袋猶裝置划拳」一句就比較不容易使人理解。

〈離開車廂的月台〉則有一種逆向思維,一種脫離固定反應的書寫方式,不是站在旅客與車站的關係,而是站在固定的月台與流動的車廂之間。其中「荷載別情/車廂裡的眸子」似乎不那麼順,我比較無法接受。

因為我對《心經》不甚瞭解,所以在〈心經之旅〉的感受便淡了許多,於此就先不討論。〈對鏡〉是旅人的長詩,呈現出很飽滿、很豐富的內容,使我相當佩服。此詩展現出旅人寬廣的表現技巧,因為一個平常照鏡子的舉動,引申出一種自我喜悅,同時也包括哲理在內。我讀到第四段「對鏡/你展現了我/我滿意你的成熟與香甜」時,感覺上雙方都有了圓滿的結束,以為便是詩的結尾了,沒想到竟然還延續下去,這當然是個人的表現方式。我讀完〈對鏡〉後,從我、鏡子、鏡中的我這三者之間的關連,直覺反應到陶淵明的組詩〈形影神〉,此組詩分為〈形贈影〉、〈影答形〉、〈神釋〉三首,並有階段性的敘述。從個人與影子的關係開始,而後影子回答,最後以精神來回答三者的關係,陶淵明以「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來自我開釋,不再是形不再是影,是一種超脫,將有形的身體超脫到無形的宗教或是信仰之中。旅人的詩也展現了這樣三者之間的微妙牽連。

勇:他的詩中相當節制,最近我大量閱讀,他的詩不會難懂,也就是不是隨便亂寫,他的內斂,跟他的性格一致。〈離開車廂的月台〉,剛才莫渝說「酒袋猶裝置划拳╱倒出來的輸贏╱獨缺一人理會」,不會難懂。基本上都很清楚,感覺短詩把握比較精采,〈對鏡〉,讀的時候基本上非常清楚,要變成他比較特殊的經驗,〈心經之旅〉很喜歡把概念提出來。

喬:一、〈心經之旅〉本詩是呈現作者修念《心經》所得之果,什麼是《心經》是進入這首詩的門檻,可能要先略知一二。這裡我只提出詩中幾個關鍵字的說法:《心經》--一開頭三個字「觀自在」是全經的總綱領。「自在」是解脫無碍,「觀」是所修之因,「自在」是所得之果。「自在」的解釋甚多,一說有四自在:無分別自在、淨土自在、智自在、業自在。詩中提到的「生與死的二分法╱崩潰了」應該屬「無分別自在」,其智慧意關聯到其他三個自在的融通。五蘊皆空--五蘊指的色、受、想、行、識。《心經》裡有提到,「五蘊皆空」係菩薩境界,非一般修行者所能達到,故詩中說「想起玄奘的譯手╱按著心說╱照見五蘊皆空」,因為玄奘是菩薩。《般若經》--般若就是智慧,把這大智慧盛於經文,就是般若經。般若的一貫主張,在否定一切差別觀,而說萬法即空之理。般若從認知論的立場與修養的立場,否認一切法的差別相而主張空說,空說不是虛無主義,而是無著主義。不執著於一切,發揮處處無礙自由精神生活的意義。這首詩寫的是直觀性的事象,要把他寫出詩味來不容易,「心經的精裝短調╱準確 活躍地╱撞擊固蒂的概念」,第二段「(中略)玄奘的譯手╱按著心說」,第三段的「短調的心經╱轉為長調的般若經╱在上面唯註╱空性,旅人在話語上多做了極佳的調度,並且加了「撞擊」、「按著心」…,短調「轉為」長調…等等動態元素,使得平實事象也能拉出詩味來,的確需要一些功力。二、〈對鏡〉這首詩的內在創造邏輯,是建構式數學的累加乘法。旅人竟然能用多到七段,段段是作者本體的我與鏡中的我對看,而一步步的推演出從年少到年老的生命情緒,一首詩的創作總需要抽象思維、形象思維與靈感思維,綜合進行辯證思維活動,這首詩可以看出旅人的細緻。三、〈離開車廂的月台〉、〈懷念秋木姐夫〉這兩首詩都是長鏡頭的寫法,在一定的空間裡,依著鏡框裡的景物的靜、動,營造出情緒。〈離開車廂的月台〉這詩題很有詩意,日常性的說法是〈離開月台的車廂〉。

堯:我自己讀《心經》的經驗,要瞭解《心經》似乎就要跟自己的人生來驗證。〈心經之旅〉的意思,是否在表達作者個人的修行,或是個人的人生歷程之印證。是不是如此呢?

填:旅人四首詩都在寫心境,有讀經的禪悅、對鏡的自憐、離情不捨、思親情深,

心隨境轉,是性情中人。

第一首心經之旅〉:這是作者讀經的體驗、讀經心情的變化,嘗試用短詩

來寫空境。《心經》雖只有短短262字卻是經中極品,以短詩來詮釋實在不

容易。

第二首對鏡〉:對鏡你我合一,看你的變知道我的變,與鏡中人共同歡樂、飄逸、傷感。此詩有六段五十一行,每段都圍繞著對鏡心情的變化,略嫌冗長,也許再延伸些聯想,增加廣度和深度會更棒,例如用「明鏡非台」的禪進入心經之旅,想必另有意境。

第三首離開車廂的月台〉:用景寫情,有很好的句子,例如「晃蕩月台的霧╱模糊了去程」,寫淚眼下的月台霧濛濛,也看不見去程,很傳神。

第四首懷念秋木姐夫〉:本詩善用切斷組合的手法,景物跳躍,意象清晰。只用十一行卻描寫了很多孤、冷,最後點出往日密切的交往,今日不再,文雖短情很深。我很喜歡這首詩。

風:旅人先生的四首詩作,顯然是經過細心安排的。前兩首是哲理詩,〈心經之旅〉寫的是名著佛經《般若心經》,是超越世間,佛門所謂「出世間」的詩作。〈對鏡〉寫的則是世間的哲理。而後兩首是抒情詩,都與離別有關。〈離開車廂的月台〉,寫的是生離;〈懷念秋木姐夫〉寫的則是死別。

兩首抒情詩中,有許多美妙的句子和意象。例如〈離開車廂的月台〉一開頭,用「狀元紅——一種結著一粒粒、一串串大紅菓子的植物,來形容黃昏,這是很奇妙的比喻。又如用「一節節車廂」來「切痛」月台,都是讀了令人心動的詩句。描寫死別的〈懷念秋木姐夫〉,也有許多妙句;例如最後三句:「酒袋猶裝置划拳/倒出來的輸贏/獨缺一人理會」,不但把好賭的姐夫秋木描寫得淋漓盡致,更重要的是意象突出而又不失美感。

不管是從排列順序(排在前面),或是從詩作長度,乃至詩作內容來看,前兩首哲理詩都應該是旅人先生所要表達的重點。如果把後兩首抒情詩比喻為餐後的點心,那麼,前兩首應該是主食大餐。

《心經》是眾多《般若經》之一,有些《般若經》篇幅浩大,例如唐‧玄奘譯的《大般若經》,共有六百卷之外。由於《心經》只有簡短的兩、三百字,因此被視為《般若經》的心要。內容談的是「一切皆空」,有名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是其中之一罷了;事實上,這兩句的後面,緊接著「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在佛門,色、受、想、行、識——所謂的「五蘊」,包含了世間的一切事物;而它們都是「」。我們總是厭倦這些深奧的大道理,但在旅人的〈心經之旅〉,卻用「短調的心經/轉為長調的般若經/在上面唯註/空性」,化繁為簡地將《心經》的篇幅和眾多《般若經》中的地位,描寫得極清楚。《般若經》常常用一些兩相對立、矛盾的概念,來表達「」。例如有名的《金剛般若經》,就有「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這類「A不是A,所以(A)是A」的矛盾句,共有三十句之多。做為《般若經》的一種,《心經》也不例外,「不生亦不滅,不垢亦不淨,不增不減」的「六不」(有些《般若經》有八不),即是把生與滅、垢與淨、增與減等相互對立矛盾的概念或現象,解消在一個「」字上,亦即解消在「」性之上。旅人先生的〈心經之旅〉同樣沒有這些繁文,只有簡短的幾句,就道盡了《心經》的精髓:「心經的精裝短調/……撞擊固蒂的概念/生與死的二分法/崩潰了」。正如〈心經之旅〉所說:「數度心經之旅/猛泛慈波不散」,旅人之「旅」並非「泛泛」之旅,而是浸霪其中無數回的「數度」之旅。旅人先生的佛學造詣,領教了!

〈對鏡〉是一首讀來辛苦,卻回味無窮的詩作。說它讀來辛苦,是因為詩質晦澀。晦澀有形式的,來有內容的。現代詩的晦澀是形式的,把簡單的道理說成難的,亦即用艱難的文字排列組合,或專注於概念、意象的突出鋪陳,來寫簡單的道理或情感。這當然是不好的偽詩。而旅人的晦澀則是內容的。內容的晦澀,意味著內容含有豐富的哲理,一時之間很難讓人耙梳清楚。鏡裏的「我」和鏡外的「我」,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關係?這原本就是大哉問。鏡外的「我」,是無常變化的,無法避免生、老、病、死的生命法則;那是「有限的軀殼」。鏡裏的「」,則是「不曾枯焦」,總是能夠讓鏡外的「我」。「滿意你的成熟與香甜」。然而,鏡裏的「」並不是沒有缺點;它「永難跨入立體」,因為「(鏡裏的我)只是(鏡外)我的再版/只是我掉落的身子/咀嚼光線/養活自己」。更糟糕的是,有一天,當鏡外的「」,「疏於對鏡」,那必是「我已磨損/又厭倦紅塵的掙扎」。此時,「鏡中將再無你我的相見」,剩下「屋內的老鏡/傷懸在極度的失望中」。〈對鏡〉,表面上寫的是鏡中之像和鏡外之人的相即不離關係,但庸庸碌碌生活的「」,和充滿理想美夢之「」,在壯志未酬的現實下,似乎注定要成為「」和「」的分離與對立了。如何像〈心經之旅〉那樣,化解其中的「蒂固概念」,也許只有期待旅人的另一首詩,另一番氣象了!

慈:一個人會去讀經文時,基本上是無助的,或是希望實現在人間的某種夢想,因為經文中都會帶著某種啟示,但是我無法在旅人〈心經之旅〉這首詩中感受到這一部份。

〈對鏡〉一詩在形式結構上,我做了個虛實的空間對照。一首詩就像是一幅畫,裡頭有種力量的牽連。第二段「看你在鏡中/伸展新靈魂」,按理說這是作者心中比較實的部分,相對於虛而言,應該是鏡外的部分,但第三段「你只是我的再版/只是我掉落的身子」,這裡的虛實與前面又充滿了矛盾。我想從中理出詩的邏輯,但在表達原始的創作意念之外,我並沒有發現虛實當中的結構。詩的美在於其有機與延展性,但作者似乎將這一點給放空掉了。或許這是作者本身的意思,可是對照詩中虛實的安排,我有更大的期待。這整首詩有種圖像性的閱讀方式,但我一再反覆地看,希望從中發現實線的地方。

〈懷念秋木姐夫〉這首短詩,不論是意象或是結構均屬於較清晰的表現。看起來像是現象的白描,但有種被撞擊到的感覺,旅人的作品還是有相當的力道。

輝:用理詩哲思來感動人,心情超越宇宙、生死、永恆詩讓人讀起來淡淡的感動。月台不會離開,是車廂離開,他用逆向。

儀:心經之旅〉從玄奘的的名譯《心經》,領悟了人生的真諦。誦經是一回事,開悟又是一回事。悠游於《心經》之旅,也是一種人生的幸福。〈對鏡〉現實的我與鏡中的你,兩者若即若離,現實的我有人生各種心路歷程,鏡中的我,對鏡反映了現實的我,於是,「我看到你╱就看到我」。因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者合而為一;然而,也各自分離,表現了彼此的心中靈犀一點通的真諦。〈離開車廂的月台〉,背景是「狀元紅的黃昏」。一切悲歡離合,都是在「月台」上遼望,這是「黯然放下曾經的偎依」?還是另有所悟?讓讀者也有一陣悵惘。〈懷念秋木姐夫〉,抒寫姐夫的容貌,生活情境,不管伴著長壽煙,不管背著碼頭,以及猶裝置划拳的酒袋……。末了卻點出了他「獨缺一人理會」,是誰在「懷念秋木姐夫」呢?

莊:對於詩,我有個主觀的標準,就是偏好那種一看便會使人感動,還有隱喻的飽滿,以及文字語言的溫潤的詩。旅人這四首詩,主題便是生離死別,第一首〈心經之旅〉是空靈的心靈的流浪,第一段寫的生死之謎是非常困難的,旅人用很短的文字便表達出來,很不簡單。第二段「想起玄奘的譯手/按著心說」這一句話非常的巧妙。由此詩可看出旅人對佛經的空靈有些許認識,並深入去追究,這是很好的現象。第三段的「留供自度與度人」是雙關語,在四首詩當中,我特別喜歡這一首。

〈對鏡〉中的「」和「」指的是同一個人,文字的重疊,顯示鏡子對於「」和「」兩者之間的對稱與無奈。〈離開車廂的月台〉這樣的抒情詩,隱喻相當漂亮,像是對人生、愛人、朋友告別一樣。〈懷念秋木姐夫〉是回憶之歌,其中「一個小板凳/上面坐的長壽煙/熄火了」十分有意思,在如此短的句子中,表示了其對姐夫往生的事情之思念。

鷺:這四首詩有一個共通性:空性。〈心經之旅〉可以是旅人個人的心靈旅行,但更像是為《心經》來做註解。《心經》的字數不多,一經通百經通,所以《心經》可用來解釋佛教的任何經典。第一段闡述作者悟出了不要二元對立,也就是智慧的開啟,已經站在制高點,所以生與死的二分法是會崩潰的。作者從《心經》中領悟到,生活當中的二分法已經被摧毀了。第二段,由於瞭解了五蘊皆空的道理,所以世俗的渴念、現實的慾望,也因為感悟到空性而放下。第三段是在對瞭解《心經》後的生活有個心得,即過去的執著,已經由現在反省,末段指明《心經》提供了空性,此空性可開啟自我的智慧,也可幫助別人去面對自己。

〈對鏡〉說到後來也是空,當面對死亡面對衰老時,對人生的無法掌握,便是個空性,而且面對自我還能擁有浪漫的情懷,這是很不容易的。讀經到後來會不思善不思惡,熱情便消失了,可是旅人對《心經》有透澈的瞭解,居然還能保有詩人的浪漫,這是非常可貴的一點。

離別的場景是任何人都曾經歷過的,〈離開車廂的月台〉中,我喜歡那一節節的車廂來表示離別的傷痛,有種柔腸寸斷的感覺。車廂斷成一節節的腸子,離別也是空。〈懷念秋木姐夫〉雖然相當短,但卻富含了圖畫性,像是面對下雨的港口那樣淒涼的場景,去回憶一個人生過程中非常有感情的人物,把這個人物一生的落寞和性格完全呈現出來。而這個人物已經不在了,又是一個空。這便是我的看法。

菊:佛教是個很空靈的領域,林鷺分析說旅人的選詩,呈現了其對人生歷程的看法與觀點。以〈對鏡〉來說,正常的虛實世界,像是平面鏡中的人是個虛像,左右顛倒,是個對立的影像,而「」和「」,其實便是一邊不存在,只不過是實體的呈現。現實生活中,別人就是自己的鏡子,我們可以從他人的眼睛裡看到心中的自己。至於在感性的部分,旅人的文字相當老練,已經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鷺:補充一點,我很欣賞旅人在〈離開車廂的月台〉中,用狀元紅來形容黃昏,因為我家住在海邊,天空渲染了狀元紅的場景,我的確常常看到。我一直無法形容的景色,卻教用字如此精準的旅人給寫出來了。而在黃昏時候講離別,特別容易使人有所感悟。

莊:我只再跟旅人說一句話。〈對鏡〉裡「你是否同意這樣的看法」這一句話似乎是贅語,感覺好像並不需要。

旅:感謝台灣現代詩人協會安排這場對旅人詩作的合評會,各位前輩或先進詩人對敝人詩作的不吝指導,非常感謝。

  寫詩,對我而言,是擋也擋不住的興趣,彷彿來此世間,原是為了寫詩而存在的,是一輩子要做的事。寫了這麼多年的詩,也不是為了以詩撈個什麼名利,而是內在有一股莫名詩火,燃燒個不停,非得燒出來不可,不然會生病的。寫詩,成為自我心理治療的行為,自我怡情而已,也沒有覺得負有什麼使命或任務來寫。

  這次合評會,個人提出的〈心經之旅〉、〈對鏡〉、〈離開車廂的月台〉及〈懷念秋木姐夫〉四首詩,偏向「愛與死」的題材。為什麼不提出政治題材的詩?因為台灣已政黨輪替,再提出這樣題材的詩,個人覺得不是頂新鮮,頂有興味了。

  〈心經之旅〉,曾於《人間福報覺世副刊》發表過了,只是想把讀《心經》的心得及個人從心經那兒獲得的益處,用詩的體裁表達出來而已。〈對鏡〉,是在《台灣日報台灣副刊》登載過,是比較長的詩,抒情與記事並用,寫此詩,是因讀了諾貝爾文學獎的紀德作品,有所感動而寫出來的,詩風有點受他的《凡爾德詩抄》的影響。〈離開車廂的月台〉,所表現的場景,是經常可見的,不僅想表達個人的感覺,也想表達普遍性的感覺,希望有人共鳴。這首詩,曾在我的電腦詩網站「紅樓歸晚」(http://www.wretch.cc/blog/wayfarer12)發表過,我想有些台灣現代詩人協會會員或《笠詩刊》同仁可能已先上網閱讀過了,有興趣的詩友,還可上網去看看。至於懷念秋木姐夫,是為紀念因胃癌去逝的大姐夫而寫的,曾在《台灣現代詩刊》登載過。

  文學批評,也可分為「消費性批評」和「生產性批評」,今天各位的批評指教,上述兩種批評都有,敝人得到很大的益處,至為感謝。另外藉此機會,也要感謝三個詩壇前輩,一個是趙天儀教授多年在哲學、美學、文學領域對我的指導,還有桓夫(千武)先生在《笠詩刊》對我寫詩的提攜、鼓勵,尤其把我的《中國新詩論史,推薦到台中縣立文化中心出版,才有機會行世,甚至引起大陸學者、詩人的注意。又李魁賢先生更不用說了,三不五時,就一通電話打到我的辦公室,關懷寫詩情形,如果發現我寫不出詩來,就會笑說:「是擱無糕啊!」打氣一番,於是我就不敢懈怠,開始又寫詩了。

  個人寫詩,希望「內容美」與「形式美」能兼顧到,只是這個希望能否切實實現,尚待考驗。今天各位前輩或先進發表的評論、檢討意見,正好可以帶回家,作為今後寫詩的參考,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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