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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首試圖用一連串重複的「疊句」(林亨泰自己的用語),來「象徵」鄉間處處都是農作物和防風林的「風景」。後者明顯的是站在鄉間農舍前,所看到的景象:兩扇門開著,中間是正廳,正廳的神桌上供奉著神明。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用中國文字的立體化、空間化,也就是「符號化」,來「象徵」現實世界中的事物。簡言之,就是把詩立體化、空間化-符號化了。

  林亨泰的詩作,受到紀弦等現代派詩人的大力讚賞,但也遭到敵對詩派的許多質疑。和林亨泰一樣,同屬《笠》詩社的旅人詩兄,在他的《中國新詩論史》(頁122),就曾指出林亨泰的圖像詩,「缺少音樂性」。(雖然林亨泰自認為這「不足為病」。)同樣是《笠》詩刊同仁的曾貴海,更從台灣籍卻滿腦子大中國意識形態,來批判林亨泰,說他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離土地的視線」。曾貴海還以前引〈風景No.1〉和〈風景No.2〉為例,說它們是:「虛構在血淚歷史大地上的人造美景,是被創作出來的不符合真實與現實共像的文字裝飾。」(皆見:曾貴海《戰後台灣反殖民與後殖民詩學》,頁46-47。)事實上,林亨泰所處的時代,許多(恐怕是大部分)台灣人,多少都有大中國意識。民族的自我覺醒是相當晚近的事。這是歷史的悲哀。因此用這點來苛責林亨泰,想來有失公允。

  筆者想從另一個觀點,來討論林亨泰立體化、空間化的「符號詩」。這些詩作往往走向詩的遊戲,失去詩的嚴肅性,和林亨泰所一再強調的嚴肅性正好背道而馳。〈車禍〉、〈體操〉乃至〈進香團〉都是好例子。就拿〈進香團〉來說:

 

旗───
 ▼ 黃
 ▼ 紅
 ▼ 青

善男1  拿著三角形
善男2  拿著四角形

香束
燭臺
 
~~~ ██
 ~~~ ██

信女1  拿著三角形
信女2  拿著四角形

 

  林亨泰一方面強烈批判「那些所謂『美麗的』風景的特徵」,說它們「有如被大頭針釘牢的蝴蝶或昆蟲一樣的標本,更像被人類去勢的狗或貓一樣的家畜」。他用嚴厲的語調說:這些「美麗的」風景,要「讓給那些『懂得價值的人』去玩賞」,而他自己要的則是:「人類居住的環境底真正的嚴謹性。」即使那是「有著猙獰的容貎而不能稱為風景,或者不過是醜陋的一角而不足以稱為風景」。(〈笠下影:林亨泰〉)

  然而,像〈進香團〉這樣的圖像詩,到底存在著多少「人類居住環境底真正嚴謹性」?林亨泰自稱自己的詩(和紀弦等現代派的詩)是「鹹味的詩」(見:林亨泰〈鹹味的詩〉,刊於《現代詩》22),意味那是嚴肅的、不投世俗所好的好詩。問題是,他這些遊戲似的圖像「符號詩」,是否真的含有嚴肅的「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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