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啟蒙鉅著－《勸學》
一八七二年二月，福澤諭吉出版了他生平最重要的著作《勸學》（『學問のすすめ』），一上市即造成大轟動，於是福澤諭吉接著寫續集，也是非常暢銷。福澤諭吉這樣一集一集往下寫，直到一八七六年十一月，總共寫了十七集。每集銷售量都超過二十萬本，十七集就有三百四十萬本，若再加上輾轉借閱或謄寫，以當時日本人口約三千五百萬計算，幾乎每十個人當中就有一人讀過《勸學》，《勸學》對日本人的啟蒙效果之大可想而知。
福澤諭吉深入觀察歐美的國家制度、人權自主、重視品德與懷疑求知的精神，深刻體認奠定國家強大根基在於教育、學問和社會制度。因此《勸學》一書採用平易近人的文體和淺顯易懂的例子，以達到教化人民的最終目的。
第一編開宗明義「天賦人權」。福澤諭吉提出「天不在人之上造人，不在人之下造人。」說法，意指神造人時，給予每個人平等權利，人生來無貴賤上下差別。賢人與愚人之間的差別，身分貴賤與貧富的差異，關鍵在於學識之有無，所以福澤諭吉強調「學問的必要」。
福澤諭吉批評漢學的迂遠，提倡實學效用。他雖提倡自由，但也強調「自由的限度」，應基於人權平等，在不妨礙他人的自由內發揮個人自由。
自由獨立，對個人和國家都非常重要，國與國之間基於平等天理，相互親善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有理，即便文明未開化的非洲土人也應該受到尊重；為了保衛自國的正義，即使是強大的英美軍艦也無所畏懼。福澤諭吉稱之為「國權的平等」，這個論點放在一百三十八年後的今天，台灣人要力抗中國的顢頇威脅，不也依然鏗鏘有力。
福澤諭吉嚴厲批判日本的封建制度，他認為這是政府的橫暴加上人民的卑屈，才會造成這種不合理的因襲情形。於是他認為政府的好壞反映國民的愚智。試看今日台灣雖有民主選舉之實，卻出現總總不顧民意，只圖謀政黨或少數集團利益的政策，豈不肇因於人民不重視個人寶貴的選票，抉擇過度草率的苦果。
福澤諭吉強調個人獨立自主的重要性，「一身獨立一國獨立」，從這個觀點出發，他對儒家政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說法就深不以為然。他認為把人民當作無知大眾統治，只要人民順服即可的後果堪虞，一旦遇到國難，人民既無責任，當然不會冒生命危險抵抗敵人保衛國家。
福澤諭吉更進一步指出沒有獨立精神的人，必定處處依賴他人，奉承他人，顧慮他人而成習性。以今年6月9日苗栗大埔毀田事件為例，苗栗縣長劉政鴻在輿論壓力之下，不得不公開道歉，但是他的口氣依舊強硬，只對造成「長官」困擾感到抱歉，而陪同的農委會主委陳武雄還當眾豎起大拇指誇讚，這種為個人政治前途一味奉承的諂媚行為，就是缺乏獨立精神的實際例子。再者，台北市長郝龍一意孤行強推「一綱一本」及北北基自辦基測的違憲行為，台北市基層教師大都噤聲不語，為圖一口飯吃，連選用教科書的自主權都不敢主張，師格已蕩然無存，只配稱作「教書匠」。福澤諭吉早在一百三十八年前就提醒日本國民要自尊自重。
福澤諭吉認為專制政治欺壓百姓的結果，人人只想逃避受罪，敷衍塞責變成普遍的處世之道，不誠實一旦成了日常習慣，既不以為恥，何來救國之力？試看台灣的基層教育，考試領導教學，老師向書商購買測驗卷、參考書，索取教具及各種小利，這種公然索賄的違法惡習從國民政府以來早已存在，即使教科書市場化，測驗卷依然氾濫校園。近期甚至爆發彰化縣的國中段考出現多校題目相同的糗事，也就是老師連段考也外包給書商代理。連教育單位都將違法視為正常，如何教導學生將來會成為一個誠實的公民。
福澤諭吉強調守法，他認為 「惡法也是法」，唯有透過各種管道予以修法才是正途，未修法前人民只能遵守。然而看9月21日凡那比颱風帶來的豪雨造成蘇花公路坍方多人喪命悲劇，公部門竟然喊出「中國旅客適用國家賠償法」，花蓮縣長帶頭抗爭要求蘇花改道路立即施工，環保署不僅未能盡到嚴謹把關環境安全之責，還以民意可用在不到兩天之內就通過「有條件施工」的還評決議。蘇花公路遊客死亡悲劇，政府沒有檢討肇事原因及人為疏失責任歸屬，卻利用單一事件強行通過環評爭議極大的開發案，執政黨帶頭知法玩法，才是一頭可怕的政治怪獸！
福澤諭吉非常支持女性平權，嚴厲批評傳統禮教男尊女卑陋習。他認為一夫多妻如同禽獸，他更批判儒家孝道的不合時宜，如「二十四孝」中為減少吃飯人口而活埋子女、冬天裸體臥冰求魚的愚蠢行為。他認為封建道德讓人學會欺瞞，上下尊卑名分錙銖必較的結果，造成社會上只重視形式，充斥表面「包容」的鄉愿偽善氣息。台灣文化深受儒家思想荼毒，在社會上做事講求人脈，遇到是非紛爭礙於情面往往不願當面說清楚，卻在背後說三道四，徒增紛擾。這種八面玲瓏的滑頭投機行為，卻被誇讚成「處事圓融」，殊不知這是妨礙社會進步的魔障。
現代文明是過去全體人類讓渡給現代人的遺產，因此福澤諭吉認為現代學生的任務，就是要把今日生活在世上的足跡流傳給後代子孫。福澤諭吉雖然推崇西洋文明，但他認為依賴外人是國恥，青年學生的重要責任就是畢業成材，讓國家得以自給自足。要胸懷獨立一人負起日本重擔的魄力，為國盡力。試想台灣人如果人人有此志氣，也不必落得現在處處遭受中國壓制的困境，更不可能出現大批出賣台灣的中國買辦。
福澤諭吉認為西洋文明是懷疑精神的產物，因為事事存疑，才有探究真理的精神。但是福澤諭吉也提醒日本人不要盲目崇洋，必須瞭解自己傳統文化的優點，對西方文明則要懂得取捨。
以現代眼光來看，福澤諭吉提出的論點似乎人人皆知，可是我們別忘了，福澤諭吉撰寫《勸學》一書，當時的日本依舊處於階級分明的封建社會。
四、結語
福澤諭吉早在一百三十八年前的著作《勸學》一書中，即嚴厲批判儒家封建思想的毒害，沒想到現今台灣卻在國民小學大力倡導「讀經班」，舉辦讀經大會考，還貼狀元榜，向老師行跪拜禮。以余光中、張曉風為首的「搶救文言文聯盟」，不斷向教育部施壓，要求提高國高中國文科的文言文比重。國文老師好像除了文言文之外，淺顯易懂的白話文就不會教。因為文言文可以叫學生反覆背誦，考註釋字詞義解說，教材準備一次之後好多年不必翻新。試看影響現代思潮的重要文學著作，有哪一本是用艱深難懂的古文寫成？福澤諭吉早在長崎學習蘭學時，老師即提醒他要用淺顯易懂的文體才能達到有效教化民眾目的，《勸學》之所以能深入日本民心，除了立論精闢，淺白也是成功的因素之一。
能寫詩並不意味具備詩人之格。缺乏獨立精神的詩人，處心積慮盤算如何在詩壇佔有一席之地，下筆不是故作驚世駭俗浮誇之言，就是儘寫吹捧歌頌爛調，等而下之者標榜「政治正確」路線。個人認為台灣各方面的生活水準雖然很現代化，但精神文明卻相當匱乏，台灣當今最欠缺的不就是現代文明的啟蒙運動嗎？台灣詩人是否有此自我覺知？
（2010/10/30）
參考書目
1.福澤諭吉原著，黃玉燕譯，2003。勸學。聯合文學出版社，台北市，共236頁。
2.呂理州，1993。改造日本的啟蒙大師：福澤諭吉傳。遠流出版公司，台北市，共236頁。
3. Van Gogh原著，Irving Stone編，雨云譯，1997。梵谷書簡全集。藝術家出版社，台北市，共639頁。
4. Gaugin Paul原著，1898，顏正瑩譯，1999。生命的熱情何在？高更大溪地之旅。智達國際傳訊文化，台北市，共16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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