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詩人賴欣在詩創作領域一向抱持真誠態度,2011年接任台灣現代詩人協會理事長一職,除延續本協會持續舉辦各項詩文學活動外,也希望邀請專家學者,不定期舉辦研討會以期深耕台灣,提昇台灣文化。賴理事長預定巡迴南中北,和當地圖書館、文化局、文學館或大學院系及校內社團共同舉辦現代詩研討會或座談會,此一構想獲得理監事會全力支持。首站與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合作,於2011 423日在靜宜大學召開「陳千武對台灣現代詩的影響」研討會,協辦單位為靜宜大學日本語文學系、台灣兒童文學學會,研討會圓滿成功。緊接著於64日移師高雄文學館,舉辦「南方的台灣詩寫」現代詩座談,感謝協辦單位高雄文學館提供場地並廣為宣傳。以「南方的台灣詩寫」為座談主題,乃希望藉由在地詩人漫談在地詩文學,更能呈現文學與土地連結的本土精神。

筆者身為《台灣現代詩》主編,但出身台中,求學就業都侷限於中北部,擔任此次與談人之一,難免越俎代庖、以管窺天,難以洞見南部詩壇全貌。為方便主題聚焦,與其他三位與談人商量結果,決定以高雄市春暉出版社發行的《2009台灣現代詩選》、《2010台灣現代詩選》,以及笠詩社同仁選輯《重生的音符―解嚴後笠詩選》為藍本。筆者除翻閱上述三本詩選輯外,再參考20067月由高雄市政府文化局出版的《高雄文學小百科》,發現活躍於詩壇的南部詩人濟濟多士,很難在短短的座談時間內予以一一臚列。思索再三,決定縮小範圍,以發表於《台灣現代詩》創刊號以迄20113月之第25期,刊載的南部女詩人之作品為討論對象,也讓讀者認識活動於《台灣現代詩》舞台上的南方女詩人。本文討論對象設定在《台灣現代詩》發刊的二十五期中,於台南、高雄、屏東等地活動的女詩人,與出生地無關。

 

二、《台灣現代詩》中的南方女詩人群貌

《台灣現代詩》從創刊號以迄二十五期,刊載的南方女詩人作品共五位:利玉芳發表十七首、江秀鳳(筆名江嵐、江昀,本文以江秀鳳稱之)發表十八首、李怡嫺(筆名蒲公英、怡嫺,本文以李怡嫺稱之)發表五首謝碧修一首潘靜竹一首,合計四十二首。

五位女詩人中,利玉芳與江秀鳳為客家詩人;利玉芳嫁給河洛丈夫,變成三聲帶,台語、客語、華語都能上手;江秀鳳寫華語詩,也寫客語詩;李怡嫺是江秀鳳的女兒,畢業於真理大學台灣文學系,在詩人母親薰陶下也加入詩創作行列。謝碧修與潘靜竹屬河洛人,其中謝碧修也是笠詩社資深同仁,為人樂觀爽朗;潘靜竹在台南與潘景新合作經營「府城舊冊店」,推動台語文創作不遺餘力。

從詩作題材來看,得過吳濁流詩獎、陳秀喜詩獎的利玉芳,在人生閱歷、社會觀照、詩意境捕捉、詩語言運用,有其濃烈的個人特質。尤其她擅長從女性身材曲線出發,簡潔有力地挖掘人性的幽微面相,更屬一絕。例如她以「牡丹社事件」為背景[1]的詩作〈尋找溫泉鄉〉,穿梭於歷史、口傳故事,及日後變成旅遊景點的歷史現場,卻能以柔軟的調性探觸嚴肅的歷史課題。昨夜我從溫泉鄉的臂灣甦醒╱童話故事裡的四重溪╱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硫磺的況味╱╱還拖著薄紗睡袍的天空╱臉頰輕輕地撲上牡丹的香粉╱遠處的鐘聲迴盪在歷史的晨光中,從一點點硫磺的況味嗅聞當年慘烈戰況,以拖著薄紗睡袍的天空來形容曙光,留給讀者許多想像空間。利玉芳不常書寫尖銳的政治批判作品,但是她的政治詩卻立場鮮明,或者說她習慣以另類手法表達她的政治觀。2004年台灣總統大選「牽守護台灣全台牽手活動為「哈囉╱你在線上嗎╱倒數吶喊牽手護台灣╱這微妙連線的時刻╱我的手╱麻麻地通電╱╱布旗╱也莫名地舞動╱你必然在線上╱在兩點二八分的專線上╱像守護初戀╱那麼樣牽手」,巧妙地把手機通話、觸電、牽手護台、全台牽手時刻,連結成這場轟轟烈烈的群眾運動。〈牆的刺青〉則諷刺現今國小校園仍殘留蔣介石時代的口號標語,把無情物的「牆」擬人化成有情物,大門左右兩旁的圍牆有如伸出的左右胳臂讓「母校含淚為學子刺青」,再以逆反方式突顯校園圍牆標語「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右手反共抗俄還我河山左手」的荒謬性;「伸出痛的胳臂」,被漆上口號標語的「牆」會感覺到「痛」,呼應第一段的「含淚刺青」。此詩雖短卻隱藏多層意象:國家機器不當干涉教育、被壓迫者的無力感、被解構的口號神話,讀者感受盡在不言中。〈水邊的月亮〉在批評被政治幕後黑手操控的台北街頭紅衫軍,造成台灣社會長期處於動盪不安局勢,利玉芳藉由昔時成人告誡小孩不可以隨便手指月亮,否則會被月亮割耳朵的傳說,把紅衫軍比喻成「一把走火的槍╱射傷水邊的月亮」。施明德以「禮義廉恥」作為發動紅衫軍的口號,顯得不倫不類,蓋「禮義廉恥」是統治者用來樹立個人權威的口號,怎能變成鬥爭國家元首師出有名的理由?難怪作者要拿成人訓誡的話,「當禮義貼近廉恥的湖光╱還原月色的時刻╱恨不得咬掉你疲累的耳朵」來發洩心中鬱結的悶氣。

從台中遷居台南麻豆,2011年再度返回台中的江秀鳳,一向偏重抒情詩寫,相較之下,其詩作的廣度難免稍受限制。但其作品不虛偽做作,比起一些儘寫晦澀難懂的詩人可取。江秀鳳遷居南台灣,能入境隨俗關懷在地環境,認識當地特有野生物種,善盡詩人職責的入世精神,值得讚美。〈台灣水雉〉一詩「天係吾个屋頂╱地係吾个眠床╱清水係吾个妝鏡╱濕地係吾个食堂」,描寫俗稱菱角鳥的台灣水雉以兩隻長腳漫步於菱角田中的悠遊習性,頗為貼切曾文溪口為黑面琵鷺的渡冬棲地,如今變成台南重要的賞鳥、生態旅遊景點。〈烏面琵鷺南方介故鄉描寫秋末黑面琵鷺南飛,沿嘉南平原看到農民辛勤耕作,海邊漁民從事漁撈景象,意境清晰、敘述平穩。

    李怡嫺在詩壇剛剛起步,可能因年少失怙導致詩表現略偏灰暗,未來如果要繼續在詩壇走遠路,還是需要靠自己的意志走出悲痛。詩可以療傷,如何在創作中,找出生命的原動力,相信李怡嫺一定辦得到。

謝碧修雖然只發表一首作品,不過輕鬆笑談都會人紓壓方式,從SPA的字母拆解,S扭曲的心情╱PLAY  PLAY PLAYA成大休息」,別有一番詩趣。潘靜竹致力於阿嬤時代的庶民生活台語詩創作,〈五花瓣似媽媽溫暖的手―五月的另一章〉寫五月油桐花盛開,配合客家小炒,氣氛果然炒得熱鬧,這是開拓俗民詩的另一嘗試。

從上述五位南部女詩人的作品中,風格雖異卻有一致的真誠態度。詩創作難,難在如何從生活的細微末節中提煉不一樣的感受,不但不能流於無病呻吟,更要有精采的意象轉折。詩需要創新卻非遊戲,有志於寫詩的人,都應該抱持嚴謹的態度看待自己的志業。

    (2011/05/31)



[1] 1874年(清同志十三年,日本明治七年),琉球王國的漁民發生船難漂流到現今屏東恆春八瑤

灣,遭當地原住民殺害,引起日本出兵攻擊牡丹社、高士佛社、女仍社,史稱「牡丹社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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