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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1953年生於台中清水。《台灣現代詩》主編。出版現代詩集、評論集等多種。2011年出版Smangus 之歌》,以新竹縣尖石鄉泰雅族 Smangus 部落為中心的台灣原住民人類文化學史詩,屬財團法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長詩創作出版補助計畫。曾獲第一屆台中市大墩文學新人獎、陳秀喜新詩獎、吳濁流新詩獎、巫永福評論獎、第三屆「綠川個人史」徵文比賽第一名、榮後台灣詩人奬。

 

詩觀

「詩人該不該有中心思想?」拋出這個提問看似多此一舉,卻又攸關詩人是否落實個人創作理念的核心價值的自我檢視。或許有人會嘲諷我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但從較積極投入文學創作以來,這種自我檢視的提問,一直是鞭策我不致迷失方向的主要動力來源。

詩人有什麼樣的中心思想,自然反映在他的作品中。如果一位詩人的作為和作品有明顯表裡不一的嚴重落差,或是他的立場忽左忽右視當權者而變,我認為這種詩人要不是「根本沒有中心思想」,否則就是他的「中心思想有所偏差」。

2010年當背包客歐遊兩個月後,跟幾位詩友討論我的歐遊觀察,最後我們得到共同的結論是,因為歐洲太多小國,文化多樣、疆界不夠分明,正好提供熱絡的文化交流機會。歐洲國家有如水量豐沛的溪流,雖然迭有紛爭,但也間接孕育澎湃的民主思潮。中國的大一統思想才是阻礙中國進步的最大阻力,一個只靠煽動愛國主義以鞏固領導地位的獨裁政權,它的體質其實非常脆弱,經不起外來的自由思潮挑戰。有誰看過一灘死水般的溪流能養育活繃亂跳的魚蝦和翠綠水生植物?中國的高壓統治,不也如一灘死水,只以金錢衡量人的一生成就的社會,怎能產生偉大的思想家和文學、音樂、藝術家?

 

詩作

關於一隻蜜蜂

身為一隻花園裡的蜜蜂

他維護主人的聲譽相當稱職

極盡誇耀

因營養過剩而顯得笨拙的身軀

這就是體態

搧動缺乏訓練卻保養得宜的膜翅

這叫高雅

從口器吐出過度發酵的膩語

斜睨一群無意間闖入的野蜂

 

誰知一夕之間

花園裡的物種改變

清一色高筒花瓣

如主人深不可測的心思

讓複眼不易對焦

肥短的口器

連連被螞蟻拿來取笑

他依舊堅持

主人沒有錯

只是開了我一個玩笑

 

今年的春雨來得太遲

野地裡繁花不如預期

關於一隻蜜蜂

該如何活著

被忙碌的野蜂群

當成辯證的主要話題

(第2期,2005.6,頁22

 

 

貴婦人

渴望被愛情撫摸的貴婦人

在名流社交夜宴中

投射豹一般的蠻性

追獵一頭鎖定的祭品

 

全身被名牌包裹的貴婦

伸出與狂野眼眸極不對稱的纖細手臂

優雅地挽起她的戰利品

 

遺忘青春信物已久的女人啊

是否確定

今夜伸入華服底層輕撫肌膚的手

將帶來春天訊息

(第4期,2005.12,頁13)

 

 

解凍──致漸凍人鄭榮洲老師

被塞入時間縫隙的人

連一隻小紅蟻

也能爬上鼻尖

向我示威

 

氣惱嗎

活在外面世界的人

有千百個理由

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連死亡的權利都被收回

 

被困在水泥樁般軀殼裡

上帝卻留一扇小窗

要我見證

一生所學

存有的意義

 

即使宙斯(Zeus)對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施以懲罰

將其拘縛海崖上

命禿鷹啄食他的肝臟

卻又讓肝一吋一吋生長

這樣的折磨

至少還能聞到海風氣味

至少還能向大洋吶喊

 

直到有一天

我突然感應到大腦與身體完全脫離

從時間細縫中逸出的心靈

站上制高點

審視自己

從此我變成了自由人

(第11期,2007.9,頁8

 

 

黃絲帶──戴壁吟畫作「黃絲帶」觀後感

父親被帶走的那天起

我的心從此別上一條黃絲帶

 

帶走父親的那雙手

用糖漿餵養剛出土的小苗

個個長成心材爛腐的大樹

經不起謊言的微風吹拂

綠葉瞬間枯黃落盡

經不起睥睨的悶拳

樹身應聲倒地

 

別在我心口的黃絲帶

代替父親的守護

讓我心境澄明

看穿糖衣的詭計

 

請允許我用溫柔的手

為你別上一條黃絲帶

被統治者蒙翳的心

更須要清澄的水洗滌

在父親失蹤的土地上

飄起的黃絲帶

將匯聚成令統治者喪膽的海流

 

請允許我用溫柔的手

為你別上一條黃絲帶

被帶走的父親

會在遙遠的地方守護

讓每棵出土的小苗

都長成堅實的大樹

(第21期,2010.3,頁14)

 

 

安魂曲

請不要為我哭泣

我曾經活得夠幸福

或者還來不及長大

都沒關係

突然面對死亡

只是瞬間恐懼而已

活著的人

卻要承擔真正悲苦

 

請不要為我哭泣

如果說我有遺憾

就是忘了經常表示愛意

每個人終究都要踏上這條路

我不過是提早把思念留給你

 

悲傷時

請仰望天空

陽光會代我溫暖你的心

寂寞時

請用心感覺

風會代我輕撫你的臉

 

你一定要相信

一切都會過去

(第26期,2011.6,頁83

 

 

竹藪小百合

燒紅鐵塊般的淺山雜木林

蟬鳴地不斷喊熱

竹藪中冒出小百合

清瘦的筒狀花蕊

輕盈地掛在花梗上

 

沒有高山百合的孤絕氣質

不及濱海百合的剛烈性格

在無風的竹藪中

靜靜地開著小白花

靜靜地仰望天空

靜靜地微笑

 

啊!熱得叫人發狂的季節

小百合卻展現生命的溫柔

(第32期,2012.12,頁21

 

 

距離

中學畢業大頭照

因神韻酷似父親而氣惱

被他頑固身影重壓

未及壯大就開始佝僂

 

不曾牽過孩子的手

他的肌膚何等陌生

生活重擔化成咆哮

摻入稀粥

當成家中三餐佐料

 

執拗地將畢生積累

挹注他的長子事業

終於溺死兒子的妄念

有如木頭燃盡的乾癟晚年

孤寂地在七十二歲處落款

 

邁入初老

常因手腳肌肉抽搐難以成眠

腦中清晰浮現

父親落寞斜坐籐椅

不停抽動的裸裎雙足

 

離棄塵世數載

他和我的距離卻逐漸拉近

(第33期,2013.3,頁22

 

 

不管站在島上哪一處

都可以全部掃瞄

毫無遮掩的地景

這裡所有的東西

都以原形存在

 

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愛怎麼哭就怎麼哭

潮來了  島就不見

潮退了  島就浮現

 

我這隻

在世俗的天空

飛了太久的鷗

雙翼沾黏太多悲哀的塵粒

飛翔成了證明還活著的義務

 

還是得繼續飛呀

或許有一天

能降落在這座赤裸的島

風會吹走  雨會沖掉

這一身污穢

讓我重新看見

自己透明的心

(第40期,2014.12,頁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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