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詩人 牟礼慶子的詩      陳香 

 

(一)愚蠢的辯解

 

其實我本來

沒有高大的身材

也沒有長鬍子

我不得不這樣辯解

自從我來到這裡  羊齒就是植物的一種

以前是什麼樣子

何必固執地追問到底呢

大家都歸咎於我的遲到

說我來到這個世界

來得太遲

所以羊齒就閉口不說了

若真是如此

那麼當我死的時候 希望不要通風報信

因為我想  就算聽一次羊齒的聲音也好

不過不管什麼途徑都一樣

那個時候將會是在我離開之後

對著不存在的我

攀談  也是徒勞

靜默  也是徒勞

不論如何都不會有證據

但唯有這次  我要

低空

不長鬍子

拉高嗓門地離開這個世界

 

 

(二)巨 

 

我說我會長得比河邊蘆葦高吧

於是就長高了

我說我會長得比庭院的樹叢高吧

於是就長高了

我說我會長得比森林喬木高吧

但是這次卻沒有長高

因為這世間只預備了適合人體的身高

雖然我體內想要無限伸展

能夠站起來與天並肩

但是隨著年歲

身體不停地長高

那事態可就大了

主要是體內會發生問題

因為體內需要有隨著年齡增添光輝的靈魂

如此一來  身體才能擺脫人的問題

因為人們只擁有隨時會計算錯誤的身體

和容易故障的靈魂

所以最好不要成為與天並肩的巨人

就是基於這個理由

 

 

(三)山 

 

雖然只要用心傾聽

就能聽見所期盼的聲音

但是有時向天說話

卻只聽見自己的聲音

長著不知向誰借來的鬍子

以及不屬於自己的角

戴著一副溫和面具的到底是誰呢

戴面具的人後面其實還另有其人

卻不叫人看見

食物和棲息之所

都是仰望人的施予

為何只有鬍子能自行生長

早已遺忘

連為什麼長角

也不願思考了

甚至在尚未長鬍子的久遠之前

草是否生長在地球上也不記得了

 

 

(四)計算錯誤

 

除了吃飯睡覺

人類的工作

究竟是什麼呢

因為這個和那個聽起來都差不多

做與不做

到底有何差別也弄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我也與其他動物們一樣

在肝臟的附近

有一個疲倦貧乏的心靈吧

因此  一生之中儘想一些多餘的事  然後死去

而所謂的多餘又是什麼呢

究竟是從哪裡多出來的

我也說不上來

因為我只會說多餘的話

雖然這只不過是因為頭、口、手

有一點計算錯誤罷了

 

 

 牟礼慶子  簡介

 

  昭和四年(一九二九)生於東京。少女時期熱衷於短歌寫作,實踐女子專門學校畢業後,開始寫詩投稿於報社。隨後加入文藝雜誌青銅,又成為『荒地』同仁。三十歲時出版第一本詩集來歷(一九六○),五年後第二本詩集《靈魂的領域》(一九六五)出刊。

  初期的詩大多是和自然的對話,或許詩人為了觀照自己而以自然為鏡吧。大部分的作品都展現出對人生單純肯定的態度,不論在怎樣的灰暗環境之中,詩中總會顯露出像植物求生本能般的向光性。詩人利用將大自然、動植物擬人化的手法,呈現出自然中很人性的一面,更加深了詩的感觸。

  之後陸續刊行的詩集有一九七二年的《日日變幻》、一九八○年的《夜間的鳥》、一九八九年的《言語的冠冕》等,另有評傳《鮎川信夫――路上的靈魂(一九九二)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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