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的孤傲和獨特─詩作風格的特殊性 楊 笛
從傳統到現代,從西方到東方,有些價值隨著時間正在流逝中;
但那些可以存留至今的,或許可以從這些女詩人的作品中找到,
屬於東方和西方的共同珍貴價值,因為她們所述說的不僅是詩,
更是人。
一、前言
艾米莉‧伊利莎白‧狄金森(Emily Elizabeth Dickinson, 1830-1886)被現代詩人追尊為現代詩的先驅,與同時期的惠特曼(Walt Whitman, 1819-1892)受推崇為美國最偉大的詩人;她在生前只發表過10首詩作,直至70年之後,她約1800首的詩作才被發掘,並經過整理、編輯出版。本文以美國詩人狄金森的三首詩作為例,嘗試解析她作品中獨特的風格。而風格(style)就是作者在作品中呈現給讀者的特有的方式;包括作者的個性(personal)、聲音(voice)和形式(form)的設計等,更具體地說,就是作者為要促成讀者對作品產生特殊的印象和認知,所設計出的一種呈現方式。
二、詩人和評論
狄金森出生於美國麻州安默新特(Amherst, Massachusetts),家族相當有威望;她曾在當地學院修習七年,也讀過科學院,但因個性內向不擅社交,最後回到家中,從此過著幾乎是隱居的生活。除了與家人、親戚的互動,和外界的朋友大多是靠通信來維持聯繫。
她的作品在當時是獨特的,被認為是難得的個性和獨創的混合物,不協調以及毫無章法可言的短句型,更是不登大雅之堂。不遵守一定的形式和語法;包含短句,略去標題,韻腳不齊,還有反常規的大寫字母和標點符號,出版商需要大篇幅修改,才得以出版。至於內容和思維,狄金森喜歡光怪陸離的幻想各種體材,乃是受到布雷克(William Blake, 1757-1827)的神祕主義以及艾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 1803-1882)獨特風格的影響。
以上傳統學派的評論,已被近代詩作研究者和評論家翻轉過來,重新評量狄金森詩作的價值和剖析其中內涵。她的作品在簡易語言中蘊涵智慧和哲理,信手捻來即有新奇的比喻,內容多元,含括家常事宜文學,科學宗教等等,舊字新用,自創詞彙。她在詩中扮演不同角色,時而新娘,時而小孩,尤其擅用已故死者的口吻敘詩。此外狄金森描寫大自然的詩篇在美國家喻戶曉,常被選入童蒙課本。無論關於痛苦或狂喜,死亡和永生,皆是狄金森詩作的重要主題。
三、詩作賞析
狄金森詩作的音樂性和圖象性,成了近代批評家關注的題目。筆者所選擇的這三首詩,都具有「意象」(image)和「符號表徵」(symbolism)的鋪陳,來造就詩人的風格;就著內容而言,也是她人生三種不同的心靈境界。
1845年,在安默斯特興起了宗教復興,狄金森和她的同僚決志對基督的信仰。她曾說到:「我從未享受如此的平安與喜樂,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了我的救世主,並在與上帝交談和禱告中,獲得祂的聆聽。」
(詩一)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希望」好似有羽翼的某種東西─
That perches in the soul─ 棲息在靈魂的深處─
And sings the tune without the words─ 哼著沒有詞句的曲調─
And never stops─ at all─ 從來─也從不曾停止過─
And sweetest─ in the Gale─ is heard 在驟風中仍可聽到它甜美的樂音─
And sore must be the storm─ 令人難以承受的暴雨─
That could abash the little Bird 或許會使鳥兒驚怯飛離─
That kept so many warm─ 但「希望」仍溫暖地迴盪心中─
I’ve heard it in the chillest land─ 無論在冰冷的極地─
And on the strangest Sea─ 或詭譎多變的海上─
Yet─ never─ in Extremity 我所認識的「希望」從未陷入絕境─
It asked a crumb─ of me 它在我心中始終一如往昔─
這首詩正是她年輕時期,擁有單純信念的寫照,用擬人法將「希望」視為富有生命的內
住聖靈,賜予積極正面的能量,幫助人度過各種艱難的環境,這是她從信仰中所獲得的
穩定扶持。
(詩二)
1860年之後,狄金森開始隱居的生活,有時甚至拒見來客,依然跟朋友和文人通信,在寫詩與家管之餘,精神上並不孤單;也是狄金森生創作力最旺盛的時期。1862年,寫信給當時著名的雜誌編輯希金生(Thomas Wentworth Higginson, 1823-1911),請他評論自己的詩作。希金生的確看出狄金森的天賦,但她的詩風異於同期詩人,終究沒有鼓勵她出版。雖然狄金森的詩集當時沒有正式問世,但會在書信中附上作品,因此其詩也就在親友中間流傳。
她的詩通常篇幅短小,多數只有二至五節;放棄傳統的標點,多用破折號;名詞多用大寫(當時很平常的用法);常省略句子基本成分,時而省略動詞;句法多倒裝,有學者指這是受拉丁文詞序的影響。代表作如下:
The Soul selects her own Society 靈魂選擇屬於自己的生存空間
Then─ shuts the Door 然後─便把門關閉了
On her divine majority─在她至高神聖的抉擇下─
Present not more─從此不再現身─
Unmoved─she notes the Chariot's - pausing 堅定不移─即使是─
At her low Gate─篷車在她的矮門前恭迎─
Unmoved─ an Emperor is kneeling 堅定不移─即使是─
Upon her Mat─皇帝在她的門墊上跪求─
I've known her─ from an ample nation─在芸芸眾生中─我所認識的她
Choose one─選擇唯一的方式─
Then─ close the Valves of her attention 然後關閉心扉─
Like Stone─頑固如石─
讀者可以直接感受到詩人強烈的個性-孤僻和堅定,「在她至高神聖的抉擇下」,閉瑣了她的靈魂,即使是-「篷車在她的矮門前恭迎」,或「皇帝在她的門墊上跪求」,風格呈現出不隱諱的自我意識和不被動搖的決心。
(詩三)
狄金森有不少探索永生和死亡的秘境的佳作,這是最受囑目的一首。使用一般教
會讚美詩的格律:每節四句,第一、三句八音節,第二、四句六音節,第二、四句押韻,音步是最簡單的「輕、重」。
Because I could not stop for Death-「死亡」仁慈地攔住我─
He kindly stopped for me- 因此我就不能躊躇此地─
The Carriage held but just Ourselves- 馬車承載著我們離去─
And Immortality- 同行的還有「不朽」─
We slowly drove- He knew no haste-我們輕緩地駕著馬車─「死亡」就是不疾不徐
And I had put away- 我已放下人世間的─
My labor and my leisure too-勞苦和樂遙─
For His Civility- 只為了他的謙禮招喚─
We passed the School─ where Children strove 我們所經過的學校─
At Recess─in the Ring 在休息鐘響時─孩童們正在戲玩
We pass the Fields of Gazing Grain─接著經過麥穗搖曳的田野─
We passed the Setting Sun─我們也看到即將西沉的夕陽─
Or rather─ He passed us─ 亦或是─「他」臨近我們時─
The dews drew quivering and chill─ 露水使我顫抖和畏寒─
For only Gossamer─ my Gown─ 因為我只穿著薄紗外袍─
My Tippet─ only Tulle─ 連披肩也是如此輕薄─
We paused before a House that seemed─在稍作停留時眼前的房子─
A Swelling of the Ground─ 好似從地上壟起─
The Roof was scarcely visible─ 也看不到屋簷─
The Cornice─ in Ground─ 飛簷部分竟然在地底下─
Since then─‘tis Centuries─ and yet 之後─ 幾個世紀過去了─
Feels shorter than the Day─ 感覺上卻比一天更加短暫─
I first surmised the Horses’ Heads 我終於明白過來─那輛馬車
Were toward Eternity 原來是載著我們走向「永恆」─
狄金森詩中常探討生與死的問題,這首詩即是代表作之一。主要是詮釋死亡臨到世人,在敘詩者在離世後,靈魂處於混沌不明狀態,並經歷一段生與死之間的奇幻旅程。第一段和第二段是「死亡」降臨,同著死者啟程前往另一個生命場域,有「死亡」不急促的堅持和死者無法抵抗的隨行。第三段詩人用「學校的孩童戲玩」表徵世人幼年的歲月;用「田野的麥穗」代表生命中最為豐富、光華的時光。而「西沉的夕陽」則是人生的盡頭。第四段是死者靈魂對另一世界的淒寒感受。第五段用「沒有屋簷的房子」隱含墳墓,就是最終安息之所在。第六段則是死者到了「沒有時間」的永世裡,察覺自己進入「永恆」。
四、結論
十九世紀時期,人們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這位「隱居秘境」的奇特女子,對狄金森的詩作並無太多正面的評價;但到了二十和二十一世紀,現代的賞詩人漸漸能以更自由、不拘侑的觀點去探究和玩味一首首她的「心思故事」(Mind story),真實地使用平凡語言(common language)傾訴著各種詩情。她的信仰、人生體悟和各種怪異的想法都匯集在她「詩的莊園」。她以孤傲的性格和隱居時期的大量詩作,為她成就了至今詩壇上,無與倫比的獨特風格,這可能是狄金森始料未及的吧!
引用書目
英文
Gilbert, Sandra and Gubar, Susan. The Norton Anthology: Literature by women, New York:
Norton, 2005.
Miller, Cristanne. Emily Dickinson A poet’s Grammar,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7.
Loving, Jerome. Emily Dickinson The Poet on the Second Stor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isty, 1986.
網路資料
http://www.poets.org/poetsorg/poet/emily-dicki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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