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小孩!小小孩!你為何獨自一人,在此晃蕩,在此徘徊?你既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甚至你連自己的名字也講不明白。你是那麼稚弱、那麼幼小,像極了脫隊離群的孤雛,徬徨無依,惹人憐惜。可你不知驚慌,也不哭喊,只是迷惘地茫然四顧,好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彷彿在這世上,莫名其妙突然就變成這孑然一身,只堪堪如此兀自存在,這般純然沒有牽繫。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兄弟姊妹,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上帝,就只是這樣赤裸裸、渾渾沌沌的自己。恍恍惚惚、輕飄飄的感覺,就如那從你的小手掙脫,向天空飄飛而去的氣球。但那不是自由幸福的滋味,而是從未有過的複雜的感覺。你將在未來成長的過程中、在所謂命運的戲劇中,一點一滴慢慢體會那難以形容的滋味。此時,你的神情只呈現一團渾沌和茫然。而那也包含了這世界的一切……
熙熙攘攘的人間,萬花筒般擠滿了各色各樣,陌生而奇特的人物。這些一夕之間突然從電視裡蹦了出來的卡通人物,那麼活跳跳地從你面前呼嘯而過,全然對你視若無睹,彷彿他們是活在另一次元,奇幻的存在。
有那杵在一個台子上,看起來像是被罰站的銅像,動也不動,不知他是在愚弄著眾生,或只是愚弄了自己。這可憐的藝術家,打賞箱裡沒幾個子兒,然而,就憑著這一股傻勁……
而經常,從他面前,會爬過一個令人不忍卒睹的競爭者,他的雙腳烏黑腫脹,從一道迸裂的傷口,露出粉紅色的爛肉……而他萎縮成恐龍前肢一般畸形的雙手,一面支撐地面艱難地匍匐前進,一面移動叮噹作響討飯的鐵碗。喔!小孩!你看得他很受傷,因為從來沒有人能這樣盯著他看……而不遠處,卻有賣藝的歌手,唱著浪漫的情歌……還有另一個,正把酒店那卡西的悲歌唱得很難聽……唉!小孩!這個人世你能懂嗎?
……而彷彿無關人世,偶而也有那被主人寵愛,看起來頗為得意的小狗,或無所從屬、自由自在的貓,牠們各有各自的歸屬、各自的幸福。或許心存這樣的感覺而堪堪活著,用那種隨遇而安的目光,好奇地看著孤伶伶的你……小孩啊!你覺得如何?
忽而你也會看到一雙彷彿頗有深意的小眼睛,從一個和你一樣稚嫩的小娃兒的臉龐直盯著你看。即使他的父母已拉著他一直往前走去,他還不斷地轉過頭來看你。嘿!看著他那犯傻的模樣,你好像忽然知道他的小腦袋轉著甚麼念頭,而萌生一股從未有過的奇妙的,突然長大的感覺……
喔!小小孩!你將長大成甚麼樣的人?你將有一個甚麼樣的人生?甚麼樣的命運將等在你的前頭?
……本來頗為明麗的天空,此時因為夕陽依依西沉而抹上一層淡淡的昏茫……而這一切將隨著歲月一點一滴滲透到你逐漸長大、逐漸變老的生命中,而在你向晚的臉上,會時而浮現那耐人尋味的雲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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