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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陳銘堯共出版三本詩集,分別為《想像的季節》(2004)《陳銘堯詩集》(2007)《夢的三棲》(2013)。除了第一本詩集《想像的季節》外,其他兩本詩集均收錄詩論集《詩人札記》(2013)部份篇章。〈詩人札記〉系列,於2005年6月起在《台灣現代詩》季刊第二期開始連載,陳銘堯透過個人學養、社會歷練、道教全真派修練、冥想的心靈活動等等作根基,不標榜老學究引經據典的撰寫方式,有計畫地建立個人系統性、全知性的詩觀,2013年集結成詩論集《詩人札記》共42篇。《陳銘堯詩集》計收錄第一至第八篇,《夢的三棲》更以第三十篇代跋,該篇開宗明義「人類的意識,有三個狀態,那就是:清醒狀態、睡眠狀態、以及冥想狀態。一般人都知道前兩個意識狀態,但冥想狀態是內在修練者才能掌握的境界。」(b201388)《夢的三棲》乃為人類意識的三個狀態之隱射,由此可見陳銘堯的詩想與詩創作之間,有極其綿密的關連性。陳銘堯的詩創作可歸類為思想詩,〈詩人札記〉首篇亦自我表白「寫詩對我來說,漸漸成為一個哲學的工作。當然,我仍然認為詩是藝術,但其工作和精神在於思考。並非只是人間的腦的思考,而是超越的心的思考。是以生命的全感受力,甚至於是不可見的、非邏輯的認識力來形塑一首詩的。」(b20136)

本文擬以《詩人札記》與《夢的三棲》進行比較,找出陳銘堯詩想與詩之間的過渡與連結。

 

二、「小我」與「大我」

 

陳銘堯花費不少筆墨描述冥想。藉由修練進入冥想狀態,透過冥想進而釋放潛意識,當潛意識浮現即可照見真誠赤裸的自我。修練→冥想→潛意識→詩創作可說是循序漸進發展出一首詩作的流程。「藉著修練而得以進入冥想狀態,使我們能在維持清醒的意識狀態同時,藉著意識的鬆綁和自我的放空,讓潛意識得以如在睡眠中一樣被釋放出來,而這個浮現的潛意識便得以被我們仍然清醒的意識所觀照。」(b201389-90)」這種真誠自我的追尋,向外投射即成為對生命的探索與關注。有時掙扎於苦悶的命運枷鎖,有時對浩瀚宇宙的感嘆,有時則努力超越宿命的束縛。在主觀與客觀不斷交錯轉換中,探索以詩人身分存在世間的意義及詩藝術表現的價值。

陳銘堯對生命採取的態度,既是理性冷靜旁觀的「客體」,內裡卻又是對詩藝術充滿熱切追求的「主體」,也就是捨棄小我的主觀意識,卻又企圖追求人性「大我」中的普遍性和超然立場。這就是他所說的「一個自覺性很強的主觀意識,經驗豐富、心胸開闊、心智活潑的心靈,應該也能摒除自我的扭曲而客觀地掌握純粹客體的存在和本質吧。這是一種互相鑑照的心靈的運作吧。」(b2013132)

他的詩作中經常出現這種以強烈自覺意識進行客觀觀察,掌握客體的個性表現。例如〈青竹絲〉「如此殘缺╱卻如此自我流暢的生命╱美如一個妖夢╱╱天地不仁╱釀造敵意的毒╱它款擺而行╱不時停駐凝視╱彷彿一面詛咒著╱旁觀它的不幸的人╱一面將自己鑽進╱比它自身的腹腔╱更為陰暗的世界╱我們無從得知它的幸福的結局」(a20137)青竹絲是一種能置人於死的毒蛇,它卻鑽入一個比自己更黑暗的世界,外人無從得知其幸福與否。陳銘堯有不少詩作都呈現類似這種無明確答案與方向,反映現實生活中各種衝突、對立與矛盾。

他認為有自覺的「小我」有如深山許多小溪蜿蜒最後萬匯歸於一宗的「大我」(大海),也可說「大我」即由無數「小我」所組成。依據他的推論「完全抽離自己小我而掌握到的『客觀』和本質,或許會成就大我的普遍和超然吧。但大我難道不也是包含了許許多多大部分是相同的小我嗎?而小我難道就不能通向或達到大我嗎?」(b2013132) ,詩人一方面對「客體」保持客觀態度,但選擇「客體」不也牽涉到詩人內部心靈「主體」的主觀認定,所以作為藝術創作者的「主體」,必須與被創造的「客體」對應存在,亦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個屬於『主體』的人的心靈,能完全客觀嗎?就算有完全客觀的心靈,這個完全客觀的心靈的創造,到底具有或根本不該具有甚麼樣獨特的審美價值或共通的感情基礎?如果創作者不帶偏見或特殊感情的話,那麼在千千萬萬的客體中,他為何獨獨選擇這一件?」(b2013131)〈小雨滴〉一詩回應他的主客觀、小我大我的概念「降自灰濛濛的天際╱飄零落下的小雨滴╱好像很自由╱又似不得已╱唉!小雨滴╱水面一圈圈的小漣漪」,作為「客體」的他者好像看到瀟灑的小雨滴自由飄落,作為「本體」的小雨滴,或許那是物理現象不得不「向下墜落」的結局;自由與否是否都是他者的主觀認定,小雨滴則為普世共存之物,毫無差別性地落在「西伯利亞」、「太平洋」、「清晨的尖塔」、「黃昏的鼓樓」、「黑夜靜靜的街道裡」,小雨滴在這些無數「小我」的地域時間裡「落著落著╱落成一場嘩啦嘩啦的大雨」(a201318-19),最後讓小雨滴變成「客體」存在的「大我」。作者即抱持著「就如我們生命的成長過程,我們的心靈是不斷地在矛盾和衝突中取得悟解和平衡,在迷惑和困擾中找到生命的出口的。我們的詩自然也是這樣創造的。(b201397)從充滿迷惑和困擾的無數「小我」中,尋找生命出口的「大我」。

 

三、像兒童般地探索生命

 

生命存在的意義,自古以來都是東西方文學藝術家創作探索的主要課題,陳銘堯自不例外。生命雜揉了悲哀與美麗,呈現一個不可道的道。是千變萬化的美與悲的炫目的東西。詩是如此難於捕捉,唯一的心法,就是用誠懇的心面對生命的真實,與之共鳴。讓生命的真實來照亮那些不實在或不澄澈的念頭或詩句。同時也證成詩人的生命。在這苦悶的人生裡,我是這樣感到一些些的幸福和心安的。(b20138)生命意義這個難以捉摸的存在課題,儘管充塞悲哀、美麗、苦悶,卻足以讓文學藝術家為之痴狂,熱情付出。作者相信任何生物體都有蛻變的潛能,所以他有如下信念「每一隻毛毛蟲的內心裡都存有一個蝴蝶的潛意識。我這樣相信而活著。」 (b201363)據此信念轉化的詩作〈蝶〉「這漂泊無依的遊魂啊╱暫棲於夜的此岸╱垂下或因濃霧而沈重的雙翼╱永夜瞪著驚悚的假眼╱╱驀然看見╱天空中淡淡的星辰曉月╱╱以為醒了――╱這沈默無聲╱沒有重量╱沒有足跡的夢遊者╱終於在夢中行動了╱揹起了變得親密的行囊╱感到生命如此輕盈有勁(a201320-21)遊魂似毫無重量感的蝴蝶,於混沌中捕捉瞬間頓悟後採取行動「揹起了變得親密的行囊」(鼓動雙翼),輕如鴻毛般的蝴蝶,其生命因此產生蛻變。

傑出文學藝術家達到創造力的顛峰時期,最企盼的境界莫過於能保持一顆像兒童般純真的心。越是技巧純熟的創作者,越容易陷入老練匠氣的困境,一旦創作趨於定型,藝術生命等同被宣判死刑。因此作者借用畢卡索的話表達自我期許「如何挖掘豐富的內在心靈活動?其原動力來自,藝術家畢卡索曾說:“I have directed my life toward learning how to draw like a child.” (我一生都在學著怎樣像孩童一樣畫畫),那麼我們看畢卡索的畫,是否也該學著用兒童般單純、原始的本能去欣賞,而不是用艱深複雜的藝術理論去解剖呢?(b201385)作者進一步認為「豐富的內在和強大的心靈力量,來自生命的經歷和淬煉。但是一方面又要懂得如何保持單純而原始的童心。(b201387)由此可見作者非常重視水裡來火裡去的內在心靈淬煉,此類作品在詩集中俯拾皆是,如〈捕蝶人〉暗喻世間眾生如遊魂般不知追逐何物的捕蝶人,不必因苦思存在意義而飽受煎熬,反而如孩童般純然地活在世上,連身為被獵捕對象的蝴蝶,也好似未曾發生任何異狀般地飄然飛舞,客觀存在的「他者」(作者本身),卻因自己「心境清明」益發感到沈重。〈Beyond〉主張遠離眾生嘈雜,才能恢復如嬰兒般純淨超然的心來觀照生命。〈靈魂發出一個聲音〉以人類進化過程,從雙腳直立步行的猿人,跨越時間(黃昏、月夜)、空間(曠野、沼澤、沙漠、青草地),縱然遭遇困境(踩到荊棘、糾纏不清的煩惱),心境清明如聽覺敏銳的盲人般,能觸摸到最深層的靈魂。〈彷彿如是的嬉戲〉認為生命也可以像孩童吹肥皂泡,泡泡飄向天空,越飛越高,破了還可以再吹,天空一片晴朗、無限湛藍,即使有挫折仍然充滿希望。〈悲戚〉描寫平凡眾生終日為日常瑣事煩憂盤據,不願意也缺乏察覺美好世界的慧根,生命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具毫無熱情的活軀殼,心有所悟的作者因此心懷悲戚。〈彷彿如是的嬉戲〉、〈悲戚〉兩首作品同屬煩憂悲戚,卻有截然不同的對立情境。

 

四、超越色相回復原初生命的修練

 

作者認為修練的目的在超越自我,超越眼睛所見的色相世界。人類從出生開始就試圖建立自我,可悲的是人類卻在不知不覺中會戴上一副偏見的眼睛看世界也看自己「如果鏡片是紅的,我們看到的世界就是紅色的世界;如果這鏡片是煩惱障和所知障的鏡片,我們看到的世界就是煩惱和偏見的世界。而人往往誤以為這就是他固有的自我和他所確知的世界。」(201355)作者尋尋覓覓的詩世界如其所述「肉眼所見,往往不是真正看見;肉耳所聽,往往不是真正聽見;粗俗煩躁的心,難以領略真正的詩意。所以畫家掙扎描繪著的,往往是超出那色彩和形象的東西;作曲家想捕捉的音樂,是那來去無蹤的弦外之音;而詩人試圖以語詞超越語詞而創造出獨自存在的特殊事物,就是詩這樣奇妙的東西。(b201346)詩創作過程亦如這種時時更新的生命歷程,外人看來或許有些愚勇,誠如〈飄零〉一詩「然而卻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有那詩意的真實和安詳(a2013128-29)換句話說,作者認為唯有回歸生命始源、素樸思惟的初發心才能找到詩意的原點古時候這種未劃分理性和感性的素樸的思惟,反而是較為完整而平衡的思惟方式。回到這樣原始本能的邏輯思惟方式,可能是回到創造性思惟的原點,而可能得到一種回歸本能的思考力。 (2013102)呼應此觀點的詩作〈遠遠的鼕鼕鼓聲〉「凶猛的、獵人頭的、╱概念上存在的一群╱在血液中流竄著的╱那個遠祖╱╱黥面紋身、批髮跣足╱有著群的飢餓、憤怒和亢奮╱在蠻荒的草萊中╱潛伏趲行或虎視眈眈╱那目光如獸╱卻能看見鬼神的╱那個遠祖╱╱在曠野裡茫然四顧╱或把人頭血酒吞下肚裡╱變得沈默可怕的╱那個遠祖╱聽到那鼕鼕鼓聲╱便暫時忘記自己在虛假的文明裡的存在╱靜靜地聽著――(a201354-55)面上回溯史前狩獵時代的人類行為,凶猛嗜血與野獸無異,實則暗諷現代虛假文明之兇殘並不遜於遠古茹毛飲血時代,尚行毀飾文化的老祖先。〈神話時代〉描繪被人類視為寵物的貓,那種與人類既親近又疏離,介於半人半獸之間的迷樣性格。尤其進入發情期的貓,慣常於夜闌人靜時在巷弄、高牆、屋頂發出類似嬰兒哭啼的喵嗚聲,經常為了爭奪地盤、吸引異性、搶取食物而互相撕打;一到日間,牠又變得溫馴慵懶,反而讓人忘了牠在夜間呈露的兇殘獸性。陳銘堯捕捉貓犬這類高等哺乳動物和人類的關係,由主從、獵捕、獵物三個不同面向,好像切割寶石般,不同角度反射不同光采,十分細緻迷人。如〈詩人札記(四十)〉以幼年時期彰化二林老家祖父飼養的英國獵犬母狗「雅馬」(山)為對象,在獵犬身上發現人類體內潛藏著的接近獸性的本能,並深入剖析獵人、獵犬、獵物三者之間彼此牽動的微妙張力變化。「如果從一開頭,根本就沒有那獵物的存在,那麼這場狩獵是多麼荒謬。而我們不是常常像這樣,一開始就追逐著幻象般的人生嗎?有多少人像雅馬一樣,只是受到本能的驅使,或條件反射般接受主人的號令就衝出去,那麼純然動物性的生命?而獵人則老於世故,遊戲人生一番罷了。(b2013141) 至於那獵物,作為命運的象徵,好像將永遠在這遊戲中扮演悲劇的角色,因為牠很少能以遊戲的精神來戲弄上帝。弱者的僥倖,只是強者一時的失手而已。但是就把這一時的僥倖,當作這永恆悲劇中暫時的勝利。那麼,在這場遊戲中,牠反而是真正幸運的人了。 (b2013142)這些出自作者親身經歷的細膩書寫,必須沈靜閱讀方能揣摩其中況味。

 

五、苦悶與蛻變

 

詩人面對人生各種挫折、迷惑與無常,人性的虛假、矛盾、衝突,強權的壓迫與掠奪,他所選擇的態度不是逃避而是清醒,透過深刻反省而產生蛻變。如果有憂傷,那絕非廉價的感傷,而是攜帶著覺性的力量的憂傷;如果有悔恨,那絕非僅止於自怨自艾自陷泥淖的悔恨,而是一種深刻反省的勇氣和前進的力量;如果有憤怒,那絕非起於無明的凶暴,而是帶有尊貴氣質的正氣;如果有快樂,那絕非膚淺自私的快樂,而是照亮陰鬱的天使般的愛和本質。(b201353)部份詩作即證成上述觀點。〈麻雀〉藉殘冬中的一隻麻雀在落魄神態與強烈色彩之間,捕捉生命瞬間頓悟。〈過去的日子這樣過去〉諷刺那些被火車拖行走向終站,浮生虛度的芸芸眾生;不知恨當然不必要求被寬恕;雖然倒楣,卻不覺羞恥。〈沐浴者〉以一具躺在殯儀館內接受沐浴潔身的屍骸,好像幹了一件虛心事般偷窺自己鬆垮佝僂凸腹唐突下體的皮囊,如今接受被埋葬前的沐浴,回想這一生的脾性,竟然還能稍稍感受到生命的一點點潔淨,表現了人生的虛幻與荒謬。〈身世〉描述拋開所有怨懟、夢想,耗盡力氣的一場既甜美又結實的睡眠,終究還是要醒來面對新的一天,作者對這種時下流行的「小確幸」,提出了「什麼是純然的幸福?」之質疑。〈陵〉出現許多繁複炫目的事物、動作「漩渦狀星雲、拋擲陀螺、太虛、萬物、定點、光之聖殿、遍在的假光、吞噬、結晶、玻璃巨塔,破解帝王陵寢最終不過是一種造型簡單而龐大的積木的假相。〈擊倒〉則反轉日常概念,以人生在不斷新生與死亡輪迴中,雖意識到被命運擊倒的苦悶,卻跳脫「主體」變成他者的「客體」,睜眼看著自己曾經遭遇的殘酷歲月,如此逼視命運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氣?〈玄思〉跨越人間表相,人生因此變得從容灑脫。〈誓言〉展現帶著尊嚴的正氣向命運挑戰的堅決意志。〈身影〉於漸入老境之際,回顧過往自我的獨舞,再度浮現年輕時超脫凡俗的氣概,作者用超然的客觀態度從起始、中程到完結採用三次「那時――」,不涉入任何主觀情緒,類似「客觀主義」手法〈於今何如〉表現人間蒼茫疏離之感,〈凝望〉雖然呈現了浮生如過客,人際關係的冷漠,作者還是提出積極面對的建議「如泡沫漂浮於流水來來去去的人啊!快緊緊抱住!」 (a201391) 〈場景〉以沙漠中的仙人掌自況,陳述個人那種超越現實、錯綜複雜的心靈變化。〈熱切〉藉由市郊荒涼小山坡上,一枚隱身滿樹花苞灌叢的小白花,無懼個體渺小向外界誇示自己的存在,隱射作者內心也具備這種熱切追求生命本質的精神。〈吶喊變奏曲(一)、(二)〉,表達作者的領悟或許人類對抗悲劇命運唯一可能的創造,就是詩吧。而我的生命最持久的熱情,就是詩的實踐。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強烈地感到生命及詩的主動和幸福。(b201331)

由上述詩作不難發現《夢的三棲》中諸多詩作實是《詩人札記》詩想的過渡,兩者如唇齒相依共存,缺一不可。

 

六、結語

 

綜觀陳銘堯的詩創作與詩觀,具備中文學系、藝術研究所的養成教育,長年從事國際貿易的社會歷練,研讀經典鉅著的勤學精神,道家修練的冥想淬煉,從第一本詩集《想像的季節》延續到第三本詩集《夢的三棲》,及詩論集《詩人札記》問世,有其圓熟發展的進化軌跡,為慣用跳接、嬉戲、玩弄文字技法的一般詩人所望塵莫及。陳銘堯的思考、創作態度嚴肅,與「輕薄短小」流行風或「隔空抓藥」式超現實皮相技法相去甚遠。流行歸流行,詩仍然是一門永恆的藝術,要把詩當成一生追求的志業,就得有孤獨地走對的路的決心。

我看到陳銘堯的身影,就在這條路上踽踽前進。

 

 

引用書目

 

陳銘堯。2004《想像的季節》。彰化:彰化縣政府文化局。

陳銘堯。2007。《陳銘堯詩集》。高雄:春暉出版社。

陳銘堯a2013《夢的三棲》。台北: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陳銘堯b2013《詩人札記》。台北: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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