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鷺:楊風的詩對我而言並不陌生。〈乩童〉一詩的題材比較特別,是一首富有批判性的詩,藉由乩童點出,人就是介於神性與魔性之間的產物。楊風對於乩童這樣的角色有自己的看法,就是結尾「我乃遊走於/墮落與聖潔之間的/靈魂」。真要說起來,難道我們每一個人沒有一點乩童的性格嗎?我知道有David這個人,所以要理解其他三首詩並不困難。DAVID中一直提到三月,我想三月對於楊風來說該有著特殊的時間意義。「走過三月小雨的園圃/走過浸透了苔青的紅磚小路」說出如何去面對自己的情緒,同時也哀憐自己,如「飄入淅淅瀝瀝三月裏易醉而缺憐愛的/我的心。啊!」後來「那已然沉匿在深心處的王者之名呵!」,顯示真正的David已經沉入了他的心裡面,是永遠擁抱不到的一種傷痛,也指明生命的意義是多麼的深刻。因此楊風以一種虔敬、疼惜的心來呼喚David,我想,讀了白櫻樹下》的人都會被其詩所感動。是因為一個人的一生中,若能那麼真誠地擁有一段深切的感情,詩自然而然會湧現出來。這樣的機緣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我們活了一輩子,也不見得會有這樣的經歷,楊風的詩打動人心的原因便是在此。〈夜坐〉我覺得很有趣,佛陀已經不是難以親近的聖者,因為我們會認為佛陀已經成道了,成道以後會超越人性的障礙,可是這首詩裡點出佛陀也是由凡入聖的,於是問佛說「記否?/那一絲/雲掩月昏的痛」,佛陀也經歷過凡世的磨練,而這時的佛陀卻是跟人性最為接近的。〈續斷〉是一首很棒的詩,可以涵蓋在象徵主義、古典主義這兩個層次裡面。第一段「荒山/亂雲放蕩/大川斷臍於/方形邊緣」,這是在說自己的情傷,一種不可言喻的傷痛。這樣的傷痛以文字呈現出來,是非常不容易的。這顯然也是生命的深刻體驗所自然浮現的詩句。「畫布天空的湛藍/藏匿在你/飄逸的花襯衫裏」一句,應該便是對於David的懷念,「湛藍」代表的是歡樂與喜悅,這樣的喜悅已然遠離,但是其生命繫於David,「花襯衫」即為他的摯愛。而小白花令人憐惜,且顯示了脆弱,白色也透露出淡淡的憂傷。楊風用「續斷」二字,這是種植物的名稱,但若不將其當成植物來解釋,便是因為先斷了之後才去續。彷彿我們會問說還會不會有來生?還會不會有那樣深的情緣?

菊:一般說來,我讀詩時不會很細膩地去分析詩的意境,而是全面性地解讀,這與我的個性有關。我是讀生態的人,首先看的是森林,再來是全貌的個性。從楊風的詩中,我看到的是唯美的風格。這種唯美給我一種感覺,因為我喜歡做比對,像是余光中說的新古典主義,而楊風用字相當的典雅,我認為他的作品才算是真正的新古典。而日本文壇有種作品形式是「私小說」,有的作者很大膽地寫出自己心中的情慾世界,在作品中闡述真情的表白,我不知道各位在座的詩人怎麼想,至少我自己就不敢這麼寫。最近我讀楊風的詩,發現他有很多作品是以植物為名,這次的〈續斷〉便是。不知道是不是以《本草綱目》的方式去瞭解植物,因為楊風是哲學教授,先不說佛教,他對於西方基督教的瞭解也一定有相當的造詣,如DAVID〉這樣的詩,他便運用的基督教的觀念。同樣的,對於植物則用《本草綱目》的形式來解釋,文字趨向典雅,若以現代性來說,我對植物的看法會很直接的表達。使我們可以感受到台灣現代詩人協會的成員當中,每一位的風格都是那麼多樣化,就像這個世界的生物多樣性,說到詩便是多樣化了。而從各個詩人的作品看來,背後所依附的知識和人生的體驗,絕對有大而穩的底盤,這底盤便是支撐著我們在現代詩發展的營養。

莊:楊風的作品我是第一次接觸到,卻使我相當肯定。首先,這四首詩讀來有種韻律感。第二點,其語言藝術的美麗已經表達到了極致的境界。第三則是讀詩時,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會不會讓我激動,讓我感動,而這四首詩都有產生這樣的效果。但我覺得DAVID〉應該是寫舊約聖經,第二首〈乩童〉是寫道教,第三首〈夜坐〉則是佛教,第四首〈續斷〉為中藥這樣的意境。在這四首詩中使我最感動,我最為喜歡的是〈續斷〉,次之為〈夜坐〉,接著為〈乩童〉,再來才是DAVID〉。曾有人對我提到,詩中的說明是多餘的,我認為楊風詩中的說明似乎太長了,與詩的隱喻無法相對比,說明太長則詩的意境便消失了,我想詩中的說明還是愈短愈好。〈續斷〉是一種中藥,其中本質在於畫布天空的湛藍/藏匿在你/飄逸的花襯衫裏」與「能夠/接續畫布外那張/失落的容顏?」兩句,詩的意境滿溢,可說是中藥本身的心靈,產生宗教的輪迴之感。〈夜坐〉寫出釋迦牟尼的故事,我最喜歡第一段冷、探頭、花、寂寞的相連,與第二段犬吠、疊上屋瓦,這些詞句都是很美的詩語言,尤其「一種冷/從凌晨零時的一閂縫隙/探出頭來/夢裏的紅蓼花/微笑地為我/開出一朵寂寞」中的「開出一朵寂寞」,這一句令我非常地感動,這一整段都太美太美了。〈乩童〉是以象徵的手法,第二段「神性都從魔性焠煉/佛曰煩惱即是菩提/附身的神呵!」也寫得很漂亮,完全是詩語言的表達。DAVID〉中的第一、二段「缺呵護的我的心、「缺憐愛的我的心」,也十分吸引人,我想這是在寫David往生之前的人間一景,也是他的生平,以受感動的心書寫下來,但因為說明過多,反而喪失了詩的隱喻。

趙:楊風的詩我以前讀過,但現在看到又往前飛躍了一大步,已不像早期的風格。由於他經過文學、佛教等的學習與寫作,所以在創作時於知識上有相當的累積。我先前有提到,知識上的累積不能如此就變成詩,要使其變成生命的學問,才能更為發揚光大。學習西方哲學或是文學的人,創作上難免太過於分析性,東方的哲學思想便沒有那樣脈絡分明,而是點到為止,我們比較重視這樣的型態。但是將來詩的發展應如何融會東西方的優點,是做為現代詩人的我們必須學習的。過去有人說現代詩要把科學吃下去,其實詩要把哲學吃下去比較容易,把科學吃下去比較難,這是現代詩的很多問題。我覺得現在在台灣的詩人所面臨的困境還是很多,雖然表面上政治已有變化,但還不是很理想。過去有個南斯拉夫的副總統吉拉斯(Milovan Djilas),曾在鬥爭失敗後被關了起來,在獄中寫了本批判共產黨的《新階級》,書中說明共產黨的崛起是一種新階級,並非在替勞苦大眾解決問題。吉拉斯另外也寫了本《不完美的社會》,其中說蘇聯也好,南斯拉夫也好,百姓在政治出現變化時,上面變了底下還是沒變,共產的局勢仍然不變。台灣也是一樣,人民所最渴望的是詩的飢渴,但我們的社會已經麻痺了,少了對詩的要求,如果我們台灣的社會要再變化,我還是同意需要一些啟蒙運動。這些詩、思想等等,要讓我們百姓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變化。如果照目前的情況下去,就沒辦法變了。讀詩是有熱情的,是去追求你想追求的東西,這才是我們現在討論詩還能這麼熱切,像是初戀一般,就是因為我們對詩的熱衷不減。楊風的人生體驗就不多說了,〈DAVID〉題目是DAVID〉,詩也獻給David。懷念他,書寫他,悼念他。這是一首情意深深的悼詩,也是懷念他們往昔的美好。煩惱即菩提,愛是生命,愛是真摯相待。失去了生命,卻要讓情意持續下去。典故、悟性,卻在渲染詩中生命的飛揚。〈乩童〉這是人性與神性的橋樑,乩童在人性與神性之昇降,喃喃自語,是神性的附身;跳躍過火,是遊走於「墮落與聖潔之間的╱靈魂」。乩童是神的使者,是人的忍者,是現實社會的另類存在。剛剛莊律師說覺得〈續斷〉很有趣,我來說一下自己的感想:荒山野嶺上的一朵小白花,不但能成瘦果,而且能治許多病症,彷彿武俠小說中的武林秘笈,在深山林內,在荒野峽谷中,獨樹一幟。也就是楊風在其中造就了一個境界,烘托出自己對世界的看法,詩就是應該創造出自己對世界的看法。在現實人生中遙不可及,在樂園意識中,成為一個烏托邦的世界。如果我們對於某一種知識、某一種學問、某一種哲學有所探討,我們便應該去思考,透過生命來瞭解。〈夜坐〉從詩中的註腳,佛經所啟示,是釋迦得道成佛的體驗。詩與禪常常被相提並論,其實楊風在這一方面就有很深的領會。在〈夜坐〉中,禪是一種聰明人的哲學,禪是詩樣的境界,禪是剎那的頓悟。佛教是無神論,其教義說人人皆可成佛,當人開悟、得道之時,都有機會成佛。讓我們一起嫋嬝上昇。「在菩提樹下結跏趺坐,夜睹明星成佛。」善哉!善哉!

風:多謝各位的指教,我這次的詩是從詩集以及網站中各選一至二首。其中有幾點我想說明一下,很抱歉《白櫻樹下》沒先送給諸位閱讀,所以對於DAVID〉才會各說各話,出現不同的結果。為了寫詩,我參考了許多網站,而〈乩童〉一詩,因為陣頭這一類的網站最多,網路成員多至三、四千人。我想這其中有些問題,結果發現與黑道有關。而公視拍的紀錄片中,有一部是描述乩童的,也是與黑道有牽連,所以我主要是在書寫乩童這樣的情形,與迷幻藥、毒品都有關係。其他的詩作註解很多,反倒是〈乩童〉的註解沒寫清楚。〈夜坐〉一詩原來是要寫我自己,因為我自己閒來無聊便會去坐一下,但是寫著寫著便寫成另一個方向了,沒有辦法自我控制,所以到底是寫佛祖還是寫我自己,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有些困擾,還好, 趙天儀 教授說人人皆可成佛。有關台灣的花,我已經寫六十首了,都曾在網路上發表。因為要讓各位看得更完整,附加的說明便都寫了出來。這六十首詩介紹台灣的植物,尤其是花,應該不久就可以出版。每一種花就是一首詩。原來的名稱是「花之隨想」,既然是隨想,便天馬行空,不一定與花有關係了,這一點請各位見諒。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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