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華斌也有一首詩〈教育奇談-地理和歷史〉,對教育批判得很尖銳:
退化成歷史的地理
還用地圖併吞中共和外蒙
用想像彌補缺角的秋海棠
用文字撗充疆界
版圖比中共更中共
蛻變成小說的歷史
是一部封神榜
運用神化、霧化及醜化的手法
追憶過去的每一頁
並烙印不敗二字
企圖將真實從人們記憶中
抽離
地理和歷史
在玩弄拼圖與拼字遊戲
內容佈滿蜘蛛網
學生被網在矛盾的迷宮中
成為遊戲的犧牲品
對島嶼的情感陽萎
無法感受土地脈動(穿第三二一頁)
對台灣地理和歷史教科書內容不當之處,周華斌的批判是一針見血的,寫地理退化成歷史的地理,歷史蛻變成小說的歷史,這是很妙的比方。有關當局故意忽視台灣現實,教育學生是運用神化、霧化及醜化的手法,連受教學生,都被搞得啼笑皆非,自己騙自己的人,真是教育奇談。
再看詹冰的一首詩〈那首歌〉的片段:
初次 那首歌
由乳房中聽見
如電晶體收音機的樂音
那首歌似是乳液所唱的歌
母親的
(中略)
只要 聽見那首歌
縱令在月球的死火山砂漠上
我也要像仙人掌般生活
絞盡體液 費盡精力
我也要張開寶石般的花朵
啊啊只要聽見那首歌-(美第六十七頁)
文化是某個區域人的生活方式、習俗、信仰、知識、音樂、繪畫、道德…等的複雜總體,是經過文治教化,從野蠻至文明的結果。早期台灣方言歌,常在電台或電視台被限唱於某一時段或幾首歌,可說這種母語歌唱文化,遭受到壓抑、歧視。這詩,寫母語的歌,平時不易聽見,一旦有機會聽見,當然非常高興,一聽還要再聽。本詩作者詹冰是笠詩社前輩詩人,常把寫詩譬喻如接吻的甜美,不能輕易放棄,鼓勵人多多寫詩。他於二00四年逝世。
中國人有中國的文化,台灣的文化,有的是從中國大陸傳承過來,例如戴耳環的文化習俗,陳秀喜有一首詩〈耳環〉,就是在寫這方面的文化習俗,見這詩的片段:
民國二十八年
母親的民族觀念說
耳朵有針洞
才是中國女孩
總有一天
要辨別我們並不是日本人
(中略)
耳環如祖國的手安慰我
撫著我的面頰
使我更神氣闊歩
當時十八歲的我
深信母親的話
耳環就是
中國女孩的憑證
台灣光復那一天
不必檢驗耳朵的針洞(美第二十九頁)
由耳環聯想到耳朵針洞,確定耳朵針洞是辨別誰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日治時期,台灣文化被日本摧殘是必然的,因日本將台灣視為殖民地。日本不喜台灣女孩耳朵穿針洞,戴耳環,而陳秀喜偏愛做此事,以示與日本人不同。這詩寫被殖民者的悲哀,但即使悲哀,仍要想盡辦法,保存自己的文化,扭轉日本對台灣文化的偏差看法。陳秀喜與杜潘芳格一樣,也是笠詩社前輩女詩人,以愛心寫詩,筆風溫柔敦厚。她已去世多年。
後現代的文學批評,轉為文化批評,喊得喧天價響,以為是先鋒的文學批評,其實本項所述的笠詩人詹冰及陳秀喜,早已以詩在做文化批評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