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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人札記 (二十三)                     陳銘堯

 

閉起眼睛,我仍看見;塞住耳朵,我仍聽見;摀住嘴巴,我仍吶喊。我的心靈如此奇妙地取代了工具性的肉體感官,且超越它們。而一切彷彿在純淨中重生,並且活在一個更自主、更真實、更澄澈的世界中。

  思想是藉著語言為載具而運作的。經過長期冥想的修練,使得我不但在冥想中,也在平常時能夠聽見自己思想的聲音,知覺著自己藉由語言和思考而明確化的存在。並且因為對外在世界的客體進行觀察、思索和反應而校對著自己語言的精確性和周延性;藉著對自我內在的觀照而檢察著語言的真實性和精緻度,同時也檢驗著自己的生命狀態。就因為長期經過這樣的鑑照,我的思想和生命得以從語言的舊習和桎梏中解放。而語言對思想和生命的禁錮,一般人是無法察覺的。

  自願的學習姑且不談,當我們被迫閱讀並背誦那些古文和成語的時候,我們不但會不加思索地接受其隱含的思想和意識型態,使得我們的思想僵化,並且也會在日後粗率地套用那些屬於別人的文字或成語來進行粗糙的思考和表達。結果在面對千變萬化的世界,和自己特殊的人生境遇的時候,我們再也不能細膩感受、我們再也不能精準表達。我們不再是我們自己,因為我們沒有自己思考的能力;我們沒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因為我們沒有自己思考的語言,沒有獨立思考的習慣。

  因此我的詩的道路是解放的道路。我的語言是經過解放的語言,雖然這個解放是無形的;而我的生命是重新建築在解放了的語言上的新鮮的生命。其實解放的不只是語言,而更應該是內在的語言機制。來自他人的語言或文字,必須通過這個內在語言機制的消化和解毒,才能融入自己的語言和生命系統。我也因而得以避免語言的污染和因襲。通過這個內在語言機制產生的詩,其語言自然是詩人從自己生命發出的語言。而這個內在語言機制是會隨著個人智慧和靈性的修為而日趨靈敏、開闊和個性化的。

談到詩的語言和詩的創造,我認為沒有比這更為根本而實在的基礎了。常常有人把語言文字當成外在的形式和技巧來追求,其實那只是一種捨本逐末的雕蟲小技。結果往往變成虛假的文字遊戲,甚至於不知所云。很不幸的,年輕人特別容易被這種虛假的外在所迷惑,產生對詩的誤解。更糟糕的是詩壇瀰漫著一股欺世盜名、裝神弄鬼的妖風,繼續蠱惑著文壇和學術界。這種風氣的形成和政治社會背景有關。所以不只是詩人,我們國家社會需要的正是這詩的解放。

如果我們能解放我們的詩,我們就能解放我們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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