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和阿母不識字,家裡看不見一本有字的書。當時也不覺得書有什麼好看?盡情的跟鄰居附近的小朋友玩,滿頭大汗的玩。每一滴汗珠散發著詩味。
每天早上,打開竹門,面對一棵巨大的柚子樹。春天的時候,天一亮蜜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始嗡嗡的採擷花粉。應該說蜜蜂在閱讀一首有香味的詩,我則在聆聽蜜蜂朗讀詩的聲音。
這是我的第一本詩的繪本,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早晚有變化,四季有變化,晴天有晴天的美,雨天有雨天的美,颱風天有颱風天的美。讓我讀懂了生活。
我家前面有一個小火車車站「北勢寮」,載運溪州製糖用的原料白甘蔗,燒煤炭蒸氣的五分車,不載甘蔗時也掛幾個車廂載人,向南最遠至二林,向北最遠至田中。跟媽媽回外公家是最快樂的事情。五分車速度不快,大約在20公里左右,坐在車廂裡,外面的田野風光,是一首讀不膩的詩,最喜歡閱讀的是稻子收割的詩。
我居住的地方俗名「半路店」,火車站左方有幾家雜貨店,一家腳踏車店,右方有一家檳榔攤。沿著鐵軌向前走兩旁不是種稻子就是種植蔬果,爸爸也在這裡種植了五六欉烏腳綠竹筍,再往前走有一條大溪。大夥穿著衣服就往溪流跳,起來再跳下去,直到累了,就坐在鐵軌上曬乾衣服。往回家的路上,被一顆顆紅紅的大番茄吸引眼睛和心,雙手禁不住往前移動摘下紅番茄,手一伸出去,被另一雙手抓住,害怕的心掉出一首詩。
參加2016淡水福爾摩莎詩歌節,執行長李魁賢翻譯外國詩人和與會詩人的作品,編了一本《詩情海陸》。這是學習寫詩的好方法,學習外國詩人寫詩的思考方式。難能可貴是聆聽來自孟加拉詩人Aminur‧Rahman孟加拉語朗讀自己的作品感受到詩的聲音之美。詩人李魁賢翻譯得很傳神,孟加拉詩人阿米紐‧拉赫曼(1966-)詩〈盈月夜〉描寫你想要獲得沙漠、海洋、山脈和我的愛,盈月夜你可以擁有這些。這是一首情詩,寫作的方式很不一樣。因此我喜歡閱讀各國詩人的詩作。閱讀俄國女詩人次維塔耶娃的詩〈時候到了……〉,「然而疼痛的心火燒火燎/它比愛情更古老,更古老。」閱讀墨西哥詩人帕斯的詩〈致一位犧牲在阿拉貢前線戰友的輓歌〉,「土地若不把你頌揚,怎麼會生長?╱血液若不把你呼喚,怎麼會流淌?」。
閱讀畫家的畫作,也是寫詩的好材料。
感人的繪畫作品會引發寫作的刺激。詩是用語言挖掘現實的原始神畫面貌;繪畫是用顏色揭開人性救贖的追尋。
感謝台中國美館資料中心,讓我閱讀了不少關於繪畫相關的書籍。我在國美館自我進修十年左右的美術課程,可惜沒有慧根,感受不到一隻螞蟻的美感。
紐約畫派馬克‧羅斯科,他用一種詩意的方式講述時間的毀滅。深綠色的地衣、鏽跡斑斑的銅、深紅色的酒糟、棕褐色和黑色古舊陶罐和骨灰盒,讓人感覺深刻。
他經常把墨色放在沸騰的鮮紅色或明黃色的旁邊,達到一種內斂且神祕的色彩戰爭。今年我最感動的一位畫家。
6.
閱讀名家攝影集,可以睜開詩的另一雙眼睛。
攝影家跟詩人一樣,沒有辦法偽裝的,攝影家在陽光下,自我拆解、背叛,撞擊自己內在的風景。
閱讀阮義忠攝影集《失落的優雅》,透過他的攝影鏡頭,找到了觀看優雅且驚訝的風景。
照片中有一位媽媽牽著一位小孩走在田野裡,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為這張照片,寫了一首小詩。
媽媽,天黑了
還要走多遠
還要……還要
走多遠
才能,看見家的親切
才能,聞到家的香味
才能,觸摸家的體溫
天黑了,媽媽
還要走多遠
走多遠
到家了嗎
7.
夢,是一個虛擬的神話世界。
夢讓自己掙脫現實的困境,否則是一頭被關在籠子裡的野獸。
詩開闢了一條通往夢的小徑,讓心靈有一個沉思的後花園。
自從女兒上天堂後,打開夢的鑰匙似乎已經生鏽了。
夢的色彩似乎少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