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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存在,他的時代存在                            

 

  一九三八年, 陳千武 老師十七歲,身處日本殖民統治的社會,一個意氣風發,輕狂孟浪的少年,在台中圖書館發現了文學,在中央書局發現「使他感到非常新奇、親切」台灣人所創作的文學。書局的經理張星建是台灣新文學運動的大將。張星建對愛看書,只看不買的少年,愛護有加,請他到經理室的沙發坐下來看書,並且語重心長的說:「我們要創造台灣自己的文學,把新的文化遺產留給後代。

陳千武一九三九年七月開始創作,發表新詩,受到當時《台灣新民報》主編張得時的賞識,創作礦脈開挖之後,文思奔騰,作品一首接一首的湧現,張得時都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將他刊登出來。那年年底,作者見到提攜他的主編,以及張文環、葉步月兩位前輩作家,他們對他殷重勉勵:「台灣的新文學歷史淺,質與量也薄弱,有意從事文學的作家,必須負起責任,努力創作優秀的作品,留給後代的子孫,讓他們擁有豐富的文學資產,這是台灣詩人、作家的使命。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陳千武經歷太平洋戰爭,交出生死的繫念,為殖民政府上戰場,打一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戰爭結束了,由於身份的錯置,不知戰勝還是戰敗。從戰場回到自己的故鄉,又由於過去所學,所用來寫作抒發感情的語言文字,變成社會禁忌,手不能寫,眼不能看,口不能說。接著發生二二八事件,以及長達四十年的戒嚴統治。

  陳千武將心志立於高高的山頂上,戰戰兢兢的活著;將潛行置於無人能解能見的深海中,勤勤誠誠的觀察思考學習。埋藏在他身上的文學種子,努力吸取時代的陽光雨露,努力撞破陰霾的烏雲,終於長成一片文學森林。陳千武之於文學,從最初的感動、行動,到深入血液中,日日夜夜汩汩流動,如今已是國寶級的文學大師,得過兩次的國家文學獎,受到國內外近二十個重要文學機構,頒授文學獎的肯定。

  認識 陳千武 老師,大約在一九八一年左右。那時候真的不知道他那麼宏偉廣闊,雖然那時他已擔任台中市立文化中心主任,舉辦過兒童詩畫創作比賽,以及很多文學性活動,寫了許多不錯的詩和小說。他主辦的文學營,文學研習座談等活動,我大部分都會參加。到文英館參加活動或參觀展覽,大都會順便繞到辦公室,和他打個招呼。他坐在大辦公室的最裡面,辦公桌前有一組沙發,以及泡茶用的茶具。他經常被一群關心文化,喜歡文學藝術的朋友圍繞著,熱烈的不知在討論什麼。朋友會自動幫忙泡茶、倒茶,讓他有時間處理不時插進來的事務,或招呼訪客。完全沒有當官的架子,是很平常,很讓人喜歡親近的長輩。

  當時,我雖也愛寫寫小說,玩玩文字遊戲,卻一直停留在童騃性的文學享樂中。曾有前輩語重心長,略帶急切與期待的語氣對我說:「妳是能寫的,文章千古事,妳已在高速公路上了,要努力創作!」語言上謝謝他的鼓勵,但心裡卻暗暗不解:我不過是個喜歡文字的小人物,工作之餘,捉住靈感的翅膀,在紙墨間抒懷遣興罷了。把寫文章說得那麼偉大,實在太承擔不起!時間也這樣的過去了。生命的憂喜愛憎,時代社會驚濤駭浪的衝擊變遷,隨著時間消逝,無影無蹤,無處尋覓,才驚覺,好的文章,有歷史感、時代性的文章,真是千古事啊!寫作這本書時,許多回憶交錯出現,我搭乘一部時光機,走入台灣社會百年來的歷史滄桑,走入這塊多變土地台灣人浮沈的生存意志中。光與影不斷的交疊,兩個多月的時間,大部分的時候,整個人全沈浸在那樣的氛圍中。回到現實世界,那些畫面全都消失,從傳播媒體盪出的政治意識對決,中國人與台灣人的身份認同愈辯愈不明,空氣中有隱隱的煙硝飛揚。

  「文學比歷史更真實。」幸好陳千武以驚人的意志力,筆耕不輟,讓消逝的痛苦與快樂,悲傷與喜悅,沈淪與超越,反省與批判的歷史光影,定格再現。

  由於剋期完成的時間壓力,以及情感上對這本書的看重與期許,著筆之初,深切感受到「絕不可能做到,但非做到不可」的焦慮。所幸許多貴人拔刀相助,包括陳千武老師、師母、長公子陳明台,以及趙天儀、洪敏麟, 黃 玉蘭 、莫玉玫老師等,或接受訪談,或提供資料意見,或協助校正謬誤,並給我諸多鼓勵和支持。

這本書以小說形式,呈現陳千武文學與其生命史,也算是傳記吧!目前,國內外有關陳千武文學的研究專書,已有《文學陳千武》,《陳千武的文學人生》,《島上詩鼓手陳千武》,《陳千武論》等,非常豐富。選擇小說的表現方式,一則希望和其他研究專書有所區隔,同時也期待文學大師陳千武如此特殊的生命歷程與文學表現,能讓文學創作及研究圈以外的人們,有機會進入他的世界中,和他同憂同喜,共同徜徉在「他存在,便是他生活的時代存在」的歷史長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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