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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任意挑導遊,我要李白陪我遊唐初的長安,歌德陪我遊狂飆年代的德國,雪萊陪我遊浪漫時期的英國――詩人們都有敏銳的眼睛和心靈,可以看透事物的表層;他們有精鍊的語言,可以訴說難以言傳的體驗。

               不過,在這僻遠的海島上,在豐富的被殖民史與中西文化的激盪裡,我也不時地陷入多重身分的困惑與糾葛――我們到底是台灣,還是中國?是神祕內省的東方,還是在好萊塢電影裡「娛樂至死」的群眾?於是,我難免好奇:在那些被強勢文明殖民過的異鄉裡,詩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世、種族和文化――印度詩人如何看待自己悠遠、豐富的遺產?英屬非洲的詩人如何看待殖民、被殖民和種族岐視?而被四周強鄰驅趕、壓迫的庫德族,又如何看待自己「沒有朋友,只有山」的宿命?

        然後,我巧遇在大學教過英文的希米露,和她的新書《詩想:邊緣世界的戰爭、種族、風土》。在這本書裡,希米露的重點不是英詩本身或英文這個語言,而是用三位詩人的詩,引導我們領略印度、中東庫德族、英屬非洲黑人的情感世界,以及他們所屬的國度、族群的命運和文化。

        譬如〈電話交談〉Telephone Conversation這一篇詩,作者索因卡(Wole Soyinka)是出生於英屬非洲的詩人。他在詩裡描寫黑人知識分子被白人歧視的心情,詩很美,充滿色彩、聲音、隱喻和聯想,但詩裡所流露的情感也卻複雜而值得玩味。作品讓我們深刻地感受到詩人的屈辱、憤怒和無奈,讓我們看到他精湛的英文掌握能力和機智而靈巧的心,以及用膚色來衡量一個人內在深度的荒唐和可悲。

        庫德族女詩人哈帝Choman Hardi的情詩〈夏日屋頂〉Summer Roof曾入選英國南岸藝術中心「五十年來最美的五十首情詩」,希米露的企圖卻不只是欣賞少女的情懷,而是希望我們感受到庫德族詩人、知識分子的痛苦,以及他們被迫流落異鄉的悲哀。

        詩篇〈海德拉巴市集〉In the Bazaars of Hyderabad出自印度女詩人奈都Sarojini Naidu的妙筆描寫市場上琳瑯滿目的衣飾、珠寶、食材、香料、日用品等。這些平凡不過的事物,背後卻隱約傳述著印度悠久長遠的文化:番紅花象徵著印度傳統精神的犧牲、節制和智慧,錫克教徒身上配的短劍旨在提醒教徒節制與自律。藉著這一篇詩,希米露企圖引導讀者去感受印度文化的豐富性。

        孔子說過:「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詩的生命原本是豐富、活潑而多元的,不該只是語言的趣味――希米露的書讓我們再度見證了這個事實。

 

 

彭明輝:劍橋大學控制工程博士,原任清華大學動力機械工程學系教授與清華大學藝術中心主任。40歲以前閉門讀書,40歲以後開始摸索跟這塊土地與同胞互動的方式。曾與朋友創辦新竹文化協會,推動社區營造,保護香山濕地,九二一大地震後參與災區921民報工作。後來跟朋友一起發起社區大學、研究 WTO 對農業與農村的傷害,以及生命教育。目前為全職作家兼農陣自由學者,曾在聯合報「名人堂」、親子文化、蘋論陣線和獨立評論@天下撰寫專欄,並在「清大彭明輝的部落格」撰文批評時政,並從事人文與社會議題的專書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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