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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拉圭詩人戴爾米拉阿古斯蒂尼 (Delmira Agustini, 1886-1914),是個早熟的女孩,自幼聰穎,在那個女子不宜上學的年代,父母讓他在家中學習法文、音樂和繪畫。或因如此,她度過一個彷彿被隔離的童年生活;進入青少年時期更是寧可在家中獨自閱讀、寫作和彈琴。十歲開始寫詩,十六歲開始在雜誌發表作品,二十一歲出版第一本詩集《白色之書》(El libro blanco, 1907),一舉成名。只因其情色(erotic)的抒情無法讓那時代的社會接受,以致許多評論家只談其才貌雙全而不在於討論分析她的詩作。

       三年後她出版了第二本詩集《早晨之歌》(Cantos de la mañana, 1910),其中詩作的語言已更為純粹,並因此結識了當時的許多重要作家;大詩人盧賓達里歐(Rubén Darío)更為她的第三本詩集《空杯》(Los cálices vacíos, 1913)寫序。《空杯》比先前的作品更具有情色的色彩,同時也有轉向前衛藝術的傾向。年紀輕輕的阿古斯蒂尼,就以這三本詩集成為拉美現代主義詩美學的重要詩人之一。

       她的詩表達了在一個父權社會框架中的女性情慾。其詩風格具有現代主義的唯美傾向,而她的主題則以幻想及異國題材為主,談慾望、身體、愛神、死亡。然而,她的詩並不標榜為藝術而藝術,也不流於隱晦的象徵主義,而是一種逃避現實,沉浸於夢想之作。簡言之,她的詩主要還是純想像,包括情色的身體書寫,都不是出自現實體驗,那些有關肉體享樂的題材都得自於愛神愛樂斯(Eros)這個情慾的象徵,那就是她詩中靈感的來源。

      1913年她與從事馬匹買賣的雷葉斯(Enrique Job Reyes, 1885-1914)結婚,一因她的丈夫無法了解她的才華與詩藝,婚後希望她放棄寫作,加上她的成長過程缺乏對現實的真正認識,在結婚一個半月之後,她要求離婚,而與此同時她也開始與阿根廷作家、外交官烏加爾德(Manuel Ugarte, 1875-1951)密切的書信往來,以致雷葉斯無法忍受她的作為,讓這短暫的婚姻畫下她生命的句點;雷葉斯開槍結束了阿古斯蒂尼這位正要盛放的詩人妻子,並舉槍自盡。她身後出版的詩集包括《愛神的念珠》(El rosario de Eros, 1924)、《深淵的星辰》(Los astros del abismo, 1924)、《性的書簡》(Correspondencia sexual, 1969)等。

       「在我的渴望中走向你如走進千萬個吃人的深淵,無法克制的靈魂完全敞開」(〈生命〉)如她的詩所說,她在幻想的唯美中如同矇著眼睛走在鋼索上。她追求「唯美」的結局,不能說是悲劇,只合說是悲情;悲劇是明知其不可,卻宿命地發生,而悲情大都來自錯誤的幻想與追求。她的風光與不幸,彷彿投射出《包法利夫人》和《安那卡列尼那》的影子。底下的〈闖入者〉與〈謬斯〉(“la Musa”)兩首十四行詩,和〈晚霞〉都反映了她的內在的渴望與矛盾,讀她的詩,除了欣賞詩人豐富的想像力,彷彿阿古斯蒂尼現身說法,提醒我們「唯美」的迷人與風險。

 

(一)闖入者

 

愛,夜在悲傷啜泣
當你的金鑰匙在我的門鎖歌唱;
然後,門開在冰凍的影子上面
你的形式是潔白與光的污痕。

你鑽石的眼睛在這裡照亮一切;
你的雙唇在我清新的高腳杯暢飲,
你芳香的頭在我的枕上休憩;
你的放肆讓我欣喜而且愛慕你的瘋狂。
 

今天你若歡笑我也歡笑,你歌唱我也歌唱;
你睡覺,我也像你腳旁的狗一樣睡覺;
今天我甚至帶著你春天的氣味在我的影子裡;

我顫抖當你的手碰觸門鎖;
我祝福悲傷啜泣的夜晚
願你早熟的口在我生命中開花!
 

(二)謬 斯

 

我愛他的善變、神祕和複雜;

兩個深淵的眼睛成為燈塔的光;

在他嘴上,一顆紅色的芳香果實

比金黃的蜂巢滴下更多的蜜。

 

有時一隻蜜蜂的鰲針攻擊我們:

以帝國王的姿態聯結兇猛的劫奪

並在他的笑聲中驚訝發現一個抱怨之苦;

在他手中使愛撫與匕首受到驚嚇!

 

又是顫動、氣餒、哭泣、咆嘯又是歌唱,

在瞬間成了老鷹、老虎、鴿子,

宇宙都包含在他神聖的渴望中。

 

他有一個冰凍、懸缺、燃燒的聲音,

和一個豎起的額頭,要求

玫瑰、鑽石、星星或荊棘的冠冕!

 

(三)晚 霞

 

那些飄動的面紗

已從輕柔的晚霞擴散,

悲傷的田鶇鳥在密蔭中嘆息,

清風在枝葉中低語。

 

此刻的田野

是絕美的天堂,

在這裡一切平靜,一切安寧,

光逝去而黑暗降生。

 

天空開始織繡

蒼白的星星,

夜晚黑紫色的天使

已展開他黑色大理石的翅膀。

 

千朵芳香的雪白百合

流溢在這溫溫的氛圍,

枝葉茂盛的玫瑰充滿汁液

在它繁花的重量下昏昏欲絕。

 

它那些花萼的胸針

脫落了許多夜的花朵,

在夜晚伸展的影子之間

那些金色的閃光像似螢火蟲。

 

這此刻難以說明的相遇

是多麼神秘的吸引力?

為何我寧願這希微的亮光

更甚於中午活潑的光芒?

 

因為晚霞在它的輕紗

留著某種陰沉,某種憂鬱,

在悲哀和陰沉裡總是存有

在傷心裡吸引人的美,

 

在暗夜的幽黑

在難以探測的無盡深淵,

最大最引人入勝的美,

神秘的崇高之美!

             ――林盛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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