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鳳凰－為林靖娟老師而寫
有很多的時候
我的夢裡
溢滿了幼兒的笑聲
不管是誰孕育的孩子
在廣闊的子宮裡
都可聽到我的哭聲
面對火的洗禮
多少將被逐出的靈魂
根根攀索的無助
我仍願對水的懷念
都變成驟雨
澆灌這乾渇的傷口
沒有權與利的誘惑
享受在火的陽光裡
和著這一群一起動作
年輕的氣息瀰漫我
不論旅往何處
我願是鳳凰揚起愛的收割
後記：一九九二年五月台北健康幼稚園旅遊時，乘載數十名幼童的汽車突然大火，林靖娟本可逃生，為多救出幼童，犧牲自己，死時，懷裡猶抱燒焦的五個孩子。
岩：〈郡王牽著我的手〉這首詩由虛入實，由台灣的歷史進入台灣現實的思考，
有現實真確的背景，和對台灣歷史的關懷與土地的愛。用虛擬實境的手法表
現，是一首相當有台灣歷史感的佳作。把小我投入台灣歷史大我之中，有我
與台灣一部歷史拉扯的張力，詩感在此接聯之中呈現出來。有很多借歷史故
事寫詩，往往沒辦法把自己的感受寫出來，這個題目從郡王對歷史的關懷跟
現存台灣的關係，用得非常好。用台語書寫更具真實與親切感，是一首可以
感動人的詩，不是靠歷史資料硬造出來的作品。
〈火光的邏輯〉殷海光是哲學教授，戰後台灣重要的學者之一。以一支火光
來讚頌他，是一般性的比喻而已，而取材於點一支香火來代替電火，在一九
四O、五O年代的台灣腳踏車要點灯，要有牌照，警察會捉拿沒點燈的腳
踏車這一小故事來說，就有詩聯想的效果，現出邏輯學者學教授的機智。照
說這種題材僅僅是一個小故事，往往可以看出一個大人物在呈現人生很特殊
的地方。作者有抓到這一點，不一定要用很大的事件來歌誦，他這首詩的特
徵就在這裡。後記的註解，引動了讀此詩的詩趣。
詩由外在刺激引發靈感而寫的有很多如：詠物詩、即物詩、即景詩、即事詩
等。〈火鳳凰〉一詩和〈火光的邏輯〉一詩一樣均由即事偶發事件引發詩的
創作。林靖娟老師的故事如果沒有詩人敏銳的觀察力，不會去注意到這種
事。雖然是一件火燒車的事，讓它變成永恆性，這是詩留存的價值。也許這
件事以後被淡忘，詩反而使這件事讓很多人記住，即事詩可喜的就在這個地
方。詩常在於即刻就是永恆，也就是詩思抓住那一點時空的交會的火花。這
種即景詩在時過境遷之後感動的，可能不是事件而是詩的留存。以這樣的考
量來說，這種詩帶有一種事件被淡忘詩是否還留存的危險性。所以寫即事
詩，宜引發至永恆詩存在的課題，讓詩能存在，而不是事件的記錄。這首詩
我看到了詩的火光在事件上燃燒，是可喜的。我在〈穿牆的蝴蝶│莊柏林詩
學歷程〉一文裡有一段話：「早期莊柏林的詩偏向個人抒情唯美；晚近關懷
國家社會具有大我的社會性，但基本上莊柏林較不喜歡剛性的詩，他說那種
悲歡離合的愁緒是他詩的靈魂的大部分。」
這三首詩有會現象的觀照與關懷，有對鄉土的熱愛。寫的是個人的感懷確有
大愛的關注。而事實上他的抒情詩仍經常出現在他的作品中。
趙：莊柏林這三首，有的用台語書寫。不過，如何把台語用得很巧妙，這是目前
用台語寫作的重要關鍵。有人批評台語詩只有台語沒詩味，曾經和一位年輕
學者同台，他說台語詩沒有成就，我個人認為台語詩已經發展，也有相當成
就，但是如何評定，仍有待深入研究。另一個爭論，到底台語詩要如何書寫
比較成功。這三首詩中，我最感興趣的是寫殷海光，殷教授是我的老師。我
第一次聽到殷教授騎腳踏車，我在他身邊很久，不知道他會騎腳踏車。他把
詩和人用這種方式表現出來，我認為詩要有新的發現，詩就會很有趣味。現
代詩要把普通的聯想切斷，結合不同的東西，對我而言殷海光要跟腳踏車結
合在一起，就是把平常行為切斷，跟不同東西結合在一起產生一種新的感
覺，我覺得有回到六O年代在新生南路騎腳踏車的光景。
〈郡王牽著我的手〉我想這首詩是歷史的關懷，把歷史的觸感跟現代結合，有人說歷史就是當代史、當代史就是歷史。〈火鳳凰〉，這是人間悲劇，要寫
這種詩讓人感動，詩要有悲劇性的淒滄的感覺，很不容易，悲劇要有悲劇性
的意義精神。莊柏林的創作量豐富，但如何錘鍊，不管華語或台語。我覺得
語言不必講究華麗，如何抓住要陳述的東西。美的成立是建立在自我與對象
的緊張關係。我們讀別人作品，會有緊張關係會有感動，這是最重要的，所
以讀者才是決定詩是否感動的力量。所以平常我就鼓勵學生，要學習如何欣
賞作品，跟別人不同沒有關係，被說成偏見和主觀也無所謂。今天，我也講
了一點我的偏見和主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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