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
He rode over Connecticut
他遍遊康乃狄克州
In a glass coach.
乘坐一輛玻璃馬車。
Once, a fear pierced him,
曾經,恐懼刺穿他,
In that he mistook
因而伊誤認
The shadow of his equipage
其馬車與扈從裝備的陰影
For blackbirds. 為黑鶇。
「人間好物不堅牢,美夢易醒琉璃碎。」乘坐玻璃馬車的幻想王子不食人間煙火,務虛不務實,心神遊於虛無縹緲之境。其內心恐懼之源乃是塵世之現實。黑鶇乃是北美常見之鳥類,棲於電線桿、家屋、林地、荒野,四處可見。夢幻王子內心常懷惴慄,杯弓蛇影,誤認馬車的陰影為黑鶇,視為一大凶兆。
XII
The river is moving.
河正流動。
The blackbird must be flying.
黑鶇必定在飛翔。
西洋觀點:春雪初融,河水湧動,現在式之時態喻春回大地,萬物欣然。易卦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自然之昭示,恆常弗易。禪宗公案:風吹幡動,孰為因?孰為果?和尚大喝一聲,偈曰:「心動」。
XIII
It was evening all afternoon.
整個下午是薄暮。
It was snowing
正下著雪
And it was going to snow. 而且即將要下雪。
The blackbird sat
黑鶇踞於
In the cedar-limbs. 香柏樹枝。
1923
回到酷寒的冬天,凸顯時間因素在本詩中的重要性,亦為藝術週而復始之循環。
(2010.4.30 初譯;同年6.25 四修。安娜堡密西根大學英文系David Porter 教授對於若干晦澀詩節提供寶貴意見,謹此誌謝。)
華理士˙司提文司 (Wallace Stevens, 1879-1955),係美國二十世紀著名詩人,出生於賓州的瑞町(Reading, Pennsylvania)。他於1897-1900年間就讀哈佛大學,但未畢業;1903年卒業於紐約法學院(New York Law School)。在紐約市執業一段期間後,他於1916年加入位於康乃狄克州的哈特福意外與保險公司(Hartford Accident and Indemnity Company),畢生從事此工作,曾任該公司副總裁,直到其辭世。不像同時代的詩人勤於從事國外旅遊與交流之經驗,詩人終生居住於康州,亦甚尠與當代詩壇互動。他經常搭火車到一小時之距的紐約市,漫遊街頭,參觀藝廊、時尚商店等,拓展現代化的視野,彌補其處於僻遠地區,缺乏文化刺激之憾。
司提文司從大學時代即開始從事詩創作,在保險公司任職工作繁忙,亦筆耕不輟,但並未出版,直到36歲才有詩篇出版面世。而其第一本詩集《小風琴》(Harmonium)梓行於1923年。史帝文司的詩作對於現實的蹇塞困頓較少著墨,較側重詩的美感與愉悅,追求詩的完美形構與秩序,這可從其著名詩集《秩序的概念》 (The Ideas of Order,1935) 窺見一斑。質言之,他的詩藝銜接寫實(the real)與想像(the imaginary),在哲學性沉思的風格中介入荒誕、突兀的活潑意象,讓想像翱翔於無限寬廣之穹蒼。在二十世紀詩壇中,司提文司可說是介於高蹈菁英、深奧艱澀的現代主義艾略特(T. S. Eliot,1888-1965 ) 與平實、深具本土特色的國民詩派的卡爾‧仙堡 (Carl Sandberg, 1878-1967 )中間,居承先啟後之地位,其重要性不言可喻。詩人其他重要詩集有《帶著藍吉他的人》(The Man with the Blue Guitar, 1937)、《世界的片段》 (Parts of a World, 1942)、《華理士˙司提文司詩選》(The Collected Poems of Wallace Stevens, 1954)等。
在本詩中,司提文司以十三種觀看黑鶇的方法之隱喻,代表凡事皆可從多重觀點審視,不必拘泥於單一、偏執的視野,如此才能較為周全、圓融,趨近現實,而不至於淪為武斷、扭曲的偏見。如同蘇軾〈題西林壁〉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同一事物,從不同角度視之,可能得出不同形象。這不但標示出視覺之不可靠性、易受欺矇,甚且直指真相、本質之難明。本詩以十三組詩節組成,以平實之語言起興,營造豐富多義之隱喻。各個小節可獨立成為一首意象式的小詩,亦可合而觀之,營造整體的觀物多重視角。其結構巧妙,立意深遠,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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