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城市書寫的詩與美學 蔡秀菊
首先，我要說明此次「城市書寫的詩美學」座談會的緣起。
話說2009年5月3日下午，我參加高雄綠色協會在文化局綠廊所舉辦的「高雄欒樹節」活動，遇陳坤崙、李昌憲及曾貴海夫人。我想到高雄詩友這幾年來為打造文化高雄的努力，以及作為台灣南方最大城市的高雄，在許多方面已經樹立亞熱帶台灣風情特色，於是和三位朋友商量是否舉辦一場與高雄有關的城市書寫座談會，承蒙三位朋友的熱心協助，迅速敲定主題及主持和與談人選，在此感謝所有被我叼擾的朋友。
其次，我要談談把主題訂為「城市書寫的詩美學」的原因。詩與美學在文學發展上，本來脈絡各自不同，豈可強行組合。詩學早在西元前384年出生的亞里斯多德（Aristotelēs）時代早已興盛蓬勃，而且亞里斯多德的《詩學》（文成於公元前347或335）咸認為文學藝術評論的經典鉅著。美學（aesthetics）則是哲學的一個分支，十八世紀時從英國及歐洲發展出來，為探討藝術本質、藝術特質、與自然環境有關經驗的獨立領域。美學強調美的感受，但美的感受歧異度太大，甚至隨著二十世紀各種藝術創作的大解放，創作媒材、概念、理論，新媒體、新藝術觀、新主義汗牛充棟，令人目不暇及。暴力美學、色情美學等應運而生，於是美的定義，似乎不再侷限於優雅、高尚、舒適範疇。把詩和美學一前一後湊在一起，可能褻瀆了詩的前驅和經典地位，筆者當時並沒有太多深思熟慮，只鎖定這是個討論現代詩的座談會，而且是關於一座現代城市的書寫，於是主題就這麼訂了。城市問題複雜，希望與黑暗並陳，曾貴海對高雄的現代詩書寫甚多，為此以他的作品提供此次座談會的探討文本，希望透過詩作透視詩人如何觀察一座高度現代化的城市。若有任何思慮不夠周延的地方，概由筆者承擔。
曾貴海提供的五首作品，大致呈現高雄樣貌：〈木棉花〉藉行道樹抒懷、〈明日新城〉對打造高雄海洋綠色城市的期待、〈瓶花〉為2003年爆發SARS期間的思考、〈美麗島大道〉對1979高雄美麗島事件的反思、〈紫檀春祭〉帶有抒情的城市小調。受限座談會時間，也只能以此五首詩作拋磚引玉，希望能引發更多討論。
木棉春天開花，開花前樹葉先落盡，花色火紅豔麗，為早春最具特色的都市風采。〈木棉花〉藉由木棉的特質，把樹葉的割捨，火紅花焰誘引蟲蛾為其授粉的慾求，以及蒴果爆裂，帶棉絮的種子四處紛飛的景象，依照植物的生命週期順序鋪陳。「絕食的木棉╱在城市與鄉村╱點燃著生存無盡的慾望」，正好是春天木棉花開的寫照，城市與鄉村普遍種植的木棉行道樹，為春天帶來生命的喜樂。
〈明日新城〉以五段詠歎形式，表現台灣第二大港高雄市的特色：碼頭、工業化都市、柴山、愛河、大眾交通，每一段都以「把XX還給市民吧」開啟詩人對理想高雄新城的圖繪，最後則呼籲大家一起種樹打造綠色港都新鄉，呼應二十一世紀人類對居住環境的期許。
2003年台灣爆發SARS危機，百業蕭條，人人配戴口罩自保，百貨公司受到嚴重衝擊，顧客冷冷清清。作者藉櫥窗展示的一隻鑲有一朵純白香水百合丹麥花瓶，因SARS緣故而乏人問津開始發想，將高級的丹麥製香水百合花瓶與台灣百合結合，從想買回家並插上更多含苞的台灣百合，作者刻意安排系列對比：外國與台灣、香水百合與台灣百合、一朵與更多、花瓶與插花。這首詩顯然是經過一些仔細算計後呈現的批判，並強調個人對在地精神的固著。
1979高雄美麗島事件發生地，如今成為高雄捷運最具特色的美麗島站，〈美麗島大道〉一詩重現當年美麗島事件發生的場景，如今討論美麗島事件已不再是禁忌，為紀念美麗島事件栽植的黃蓮木也綠樹成蔭，此詩道出台灣人衝破政治戒嚴的勇氣，語多昂揚。然比對民主大倒退現狀，假民主的威權復辟來勢洶洶且不擇手段，不覺令人憂心如焚。
〈紫檀春祭〉為難得的輕鬆抒情小調，滿城飛揚的印度紫檀成串鮮黃小花，賦予城市的春天更多詩意。
日前，與幾位長期從事環境運動的好友相聚，討論如何將一塊農地規劃轉型成為自然農田。席間，感慨一位長期推動資源回收、自備餐具、自備購物袋、共同購買、非核家園及催生主婦聯盟台中工作室、台灣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勞心勞力的戰友謝麗芬，竟在五十四歲壯年之際罹患胰臟癌過世。回顧我們走過的路，發覺時下的環境運動不能再像過去的社會街頭運動一般只靠發動抗爭，同時也要兼顧環境意識教育和啟蒙的深耕工作。同樣道理，如何打造一座有特色的城市，絕非政治人物幾年任期的工程建設可以形塑。文化人的投入，在地人的參與，一座活的城市應該充滿對話與思辯空間。緣此，台灣現代詩人當然不能在城市書寫的對話中留下空白。
（200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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