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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詩想,柔美的召喚-論吳櫻的詩作特質    王慈憶

 

一、前言

 

吳櫻在〈詩的思考與精神生活〉的文章開頭,將詩與宗教作了如下比擬,她說,「若問詩人你信什麼教?」她猜想也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我信詩教」。吳櫻認為所謂「教」,可釋為「教化」,以詩作為教材教化學生;亦可釋為「宗教」,將詩的內涵、思考視如信仰般虔敬。她對「詩學」的詮釋,是將「詩」作為一種客體的知識存在,可藉此「外向性」的向他人傳播、形成一股移風易俗力量,亦可「內向性」地自我長養生命潛能、挖掘心靈本質。綜觀吳櫻的詩歷程發展,大體也是承此「外向傳播」及「內面探求」兩個軸向,構建她的詩學風景。

吳櫻就讀台中師專期間,因喜愛文學寫作加入「後浪詩社」。1974年畢業,任教於中部地區的國民小學。利用教學之餘,她積極於刊物發表發表小說、散文,如《台灣日報》、《文藝月刊》等,也出版小說集《失血的太陽》、《女流》、散文集《伴著月光蟲鳴》。1994年,她於《笠》詩刊發表第一篇詩作〈清蓮〉後,開始於《笠》發表詩作,如〈殘花〉、〈狼童〉、〈紅豆衫〉、〈海浪〉、〈向晚〉……等。她的創作力旺盛,在教學上也獲多項教育獎項肯定。2000年至2005年期間,她先後加入「笠」詩社、「台灣筆會」及「台灣現代詩人協會」,熱心策劃、推動各種文學推廣活動。2005年,她接任台中教育大學附設實驗國小校長,進一步將文學團體與學校單位結合,籌辦一系列「雕塑與詩的對話」、「現代詩校園巡迴展及座談會」、「詩與休閒農業的對話」……等活動。回溯吳櫻詩歷程的開展,由於大專時期對文學的熱愛,一腳跨入文學世界,於寫作發表戮力耕耘,也熱衷於詩活動的傳播推動,這是她詩世界「外向性」拓展的實踐。

至於她對詩的「內向性」探求,「詩」對吳櫻而言,是一種思想的熾熱燃燒,就像她在〈燃燒〉裡描寫的狀態:

 

三生石的詩精魂

起來 來玩

火花 從書房到客廳

從上弦月孤懸的夜空 到

霓虹燈閃爍的馬路

一邊熱烈的燃燒

一邊溫柔的呼喚

 

緣繫三世的詩靈燃燒、躍動著,書房、客廳、大自然乃至街景都是其關照場景。詩想的律動是熾熱的,但滾落而出的語言,卻是溫柔的。她的詩觀又說:「詩創作是一個搜尋潛意識和意識邊緣的工作。是把一團模糊隱約的情感意念顯影固定,是一種尋思、尋言的過程,是一種高度的精神活動。」、「詩,是油米人生的安定劑,靈魂深處的照明。詩,是靈光閃現的捕手,浮游意念的顯影。」

「詩創作」的效用,對吳櫻而言是撫慰性靈、鑑照自我的力量,能為靈魂深處照明,是一種內向性的精神探求。不過,從「寫作詩」的實踐本質來看,吳櫻似乎也處在一種不穩定的搜尋狀態,從詩心的「發想」到語言的「表現」,仍需一段「 顯影固定」的尋找過程才能成詩,也就是她所稱「尋思、尋言的過程[1]。這是將內心無以名狀的情感意念「意象化」的過渡階段,影響著一首詩是否能以精確、有機的意象,傳達詩人內在的發想。村野四郎在《現代詩探源》裡曾引梵樂希「所謂優秀的作品,是刻苦的傑作,睿智與不斷努力的紀念碑,意志與分析的產物」說明一首詩光是被動的感受,是不能成為詩的。村野氏認為,詩人所感受到美的感動,必須藉語言的表達讓詩的心象秩序化、形象化[2]。閱讀吳櫻的詩作,能感受其對詩創作展現的高度熱忱,她竭力自日常的各種片段中「尋找詩」,舉凡〈濃霧〉、〈飛瀑〉、〈雲〉、〈海浪〉、〈隆冬〉、〈街景〉、〈鞋〉、〈下車〉、〈洗衣〉、〈舉杯〉、〈對坐〉、〈借火〉……等各種細節皆可入詩。但其詩語言卻少了使人顫慄、感動或者激昂的感染力,似飲白開水,偶然可見杯中水紋,卻無法渲染成陣陣漣漪。




[1] 不同於吳櫻對詩語言的掌握必須經過尋找的過程,女詩人杜潘芳格則是「語言來找她」的自然流洩,在〈為何寫作?〉文中曾經提到:對於我來說,寫作該是,心志最深處的可能性的醒覺(中略)語言像生命一樣,獨自溢出,所以我就寫它們(後略)」,詳參《青鳳蘭波》。台北:前衛,頁168

[2] 村野四郎〈詩的本質與價值〉,《現代詩探源》,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64年,頁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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