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燃放鞭炮
鞭炮聲會使我發狂
我的兒呀,我的心肝兒
那ㄧ天
你雙眼被蒙住
全身被綁著
在一陣鎗聲中倒下去
鮮血染紅了故鄉的土地
只因為在二月底
寒流來襲那天
你挺身抗議
他們貪污腐化
他們橫行霸道
他們強暴婦女
就這樣你便一去不復返
傷心的眼淚流不盡
我已哭瞎了眼睛
滿腔的悲憤
日夜使我心碎又斷腸
他們殺死你
鄉里最優秀的大學生
他們奪走了我的一切希望
叫我如何活下去?
兒呀,我的心肝兒
媽和你相聚的日子
當亦不再遠
在另一個世界
讓我緊抱著你
同聲一哭
讓我撫摸你的創傷
減輕你的痛苦
安息在故鄉山河的懷裡
我們將從此不再分離
永遠活在同胞們的心中
我們將從此不再孤單
為控訴不義政權的優秀青年,被蒙住雙眼、全身綑綁,在一陣槍聲中倒下,「鮮血染紅了故鄉的土地」,台灣能從獨裁政權深淵中獲得解放,現今得以享受還不夠成熟的民主自由,應該感謝所有用「鮮血」灌溉這塊土地的台灣魂。首段「請不要燃放鞭炮╱鞭炮聲會使我發狂」充分流露失去愛兒的母親心中的悲痛,連鞭炮聲都會讓她想到愛兒被槍殺的一幕而驚嚇發狂。柯旗化雖然沒有明白點出「二二八大屠殺事件」,但「只因為在二月底╱寒流來襲那天╱你挺身抗議」,明眼人即知指涉該事件。柯旗化不採慷慨激昂的朗誦語體,一段「媽和你相聚的日子╱當亦不再遠╱在另一個世界╱讓我緊抱著你╱同聲一哭╱讓我撫摸你的創傷╱減輕你的痛苦」道盡平凡母親對兒子的愛。柯旗化未生病前,固定參加高雄市博愛紀念教會聚會,於1997年6月8日由吳德榮牧師受洗,成為主內弟兄。這首詩在成為基督徒前的14年完成,我們也能從詩中感受到一種非暴力的深沉指控。對應政黨輪替後的媒體表現,充滿非理性、不求實證、隨意指控、漫天鋪地狂掃而來的暴力語言,這種讓台灣社會往下沉淪的暗潮,〈母親的悲願〉讀來更令人感傷。
不認同台灣的國民黨政權,被台灣人嘲諷難跨越濁水溪。閱讀柯旗化的〈濁水溪〉(1983年作),更能體會這首貼近台灣人在地精神的作品:
濁水靜靜地流著
融合著戇直百姓的血汗
肥沃故鄉的土地
帶來無數的美夢
但暴風雨來時
它變為洶湧的狂浪
洗劫故鄉的田園
流下傷心的惡夢
暴風雨過後
濁水依然靜靜地流著
拖著沉默百姓的心聲
不停地流向汪洋大海
濁水溪發源於合歡山與合歡東峰之間的佐久間鞍部,全長約186.6公里,是台
灣最長的河川,流域面積達3,155.21平方公里,僅次於高屏溪。濁水溪流經南投縣的水里鄉、名間鄉、竹山鎮;彰化縣的二水鄉、溪州鄉、大城鄉;雲林縣的林內鄉、莿桐鄉、崙背鄉、西螺鎮、麥寮鄉。因上游集水區多屬容易受侵蝕的頁岩、砂岩地質,含砂量極高故名濁水溪。夏季颱風季節洪水滾滾,老百姓辛苦耕耘的農作物常毀於一旦。柯旗化以「但暴風雨來時╱它變為洶湧的狂浪╱洗劫故鄉的田園╱流下傷心的惡夢」手法,明寫天災,暗喻歷代外來政權對台灣人的迫害。台灣人如何度過一再被殖民的苦難,有如「濁水依然靜靜地流著╱拖著沉默百姓的心聲╱不停地流向汪洋大海」。走筆至此,不禁要自我反問,沉默的台灣人啊,什麼時候才願意脫離這種沉默的宿命,什麼時候會自信地大聲說出,台灣是浩瀚太平洋上一個獨立自主的文化國。
柯旗化以長篇自傳《台灣監獄島-柯旗化回憶錄》總結他苦難的一生,筆者
引用1983年他的詩作〈自由的歌聲〉,由此作品可以感受到台灣人對自由的熱切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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