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璇
Ý 作品:當你身來,我轉身
時間,故我前進
留下一隻寂寞玻璃鞋,「主人,還在嗎?」
或,早.葬.在.不知不覺.中.了!
〈變形,扭曲,脹大,侵略,堂堂正正地進入人人間的空隙〉
王子呢?還在嗎?你說:「阿媽曾經阻止阿公出門。」你說,你的阿公不顧任何人的哭喊走上了街頭。那年,他走向空白。你阿公留下的只是一只皮鞋,你說:「沒有灰姑娘會拿著玻璃鞋,傻傻地大海撈針。」灰姑娘沒有能力,這不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童話故事。
〈你看,遠端,眾人與台北101做愛,自然不害羞,更不遮掩〉
有許多該去以及受邀的場合,迥異的敘事脈絡,黑白的場合平添了藍綠。你不去,人情壓力和意識型態已大過一切,你說:「想去的人去吧!」你孤獨待在家裡,以為代替你阿媽守護家。外邊世界,末世紀已過,開始慢快慢快慢慢快地,重複追逐某種旋律,一個固步自封的旋轉。
所以,當你身來,我轉身。
〈你瞧,此端,文字糾纏糾結;褻瀆,聳立的神明,神何在?〉
歷史課本突成灰燼,那堆灰燼,是個龐然大物呢!
然而,在過了國民義務教育的年限……
憑藉肉身的忠心耿耿
呼吸呼吸,吸取名利,呼吸
單程生命,沒有雙程餘地
無能背後,訴說
無法改寫結局,時間有風
把記憶的灰一點一點點的吹走
我們會終了無止盡
卻不斷地被稀釋
〈你猜,何處,會是天堂〉
夜12點的鐘聲響起
過了紀念日,之後又是開始
咚咚咚咚響,急促地狂奔,躲躲藏藏躲躲躲
灰姑娘會變成原樣,灰黑黑;那一種真實虛設的存在
滑落隻鞋在色彩繽紛的年代
不小心地被用來反覆吸吮人間氧氣
不僅是緬懷歷史如此簡單
句號。
就是句號,以圓形之姿
固定侵蝕深刻蒼老
你,掛上電話,無聲再見
嘟嘟嘟……
嘟嘟嘟……
翻個身,回頭又睡一覺後,這也
不過就是我們眾多話題之一罷了!
Ý 簡歷:白依璇,目前就讀於清華大學台灣文學所。
Ý 詩賞析:
1陳千武:
語言與語言之間,文段與文段之間,均看不出有詩意義性的連繫。而題目所要求的意義性,亦看不出有詩意表現。雖然以敘事詩的方式寫的,但也無敘事詩的內容令人感受。詩人要發表的詩想,要詩語單純內容深入,才會令人感受美的意象。
2利玉芳:
覺得題目怪異,還是想瞭解內容,努力閱讀之下仍被文字糾纏,無法理解,眾多不相關的話題,勉強湊合在一起,不是詩的本質。
3楊 風:
也是一首政治詩,卻沒有上一首的意義鮮明,讀者要花更多時間和心思,才能讀懂。它是一首極為晦澀的政治詩。拙作〈晦澀詩的實質美與形式美〉(刊於《臺灣現代詩》14期)曾指出,詩的晦澀原因有四:(1)詩作所描寫的對象本身就深奧難解;(2)詩作中採用象徵的意象;(3)詩作中採用反傳統的語詞或文法;(4)詩作中採用典故。白依璇這首晦澀詩所描寫的對象是「走上街頭」的遊行,這一現代人熟悉的場景並不難解。其次,這首詩也沒有採用反傳統的語詞或文法。倒是採用了象徵的意象,那就是「鞋」;而它和詩中採用「灰姑娘」的典故有關。
《灰姑娘》(Cinderella),是《格林童話》中有名的童話故事。故事中的主角仙杜麗拉(Cinderella),是個飽受繼母虐待的女孩,終日作苦工以致全身灰塵,因此稱為灰姑娘。有一次,她穿著仙女為她特製的一隻玻璃鞋子,參加了王子的舞會,卻把一隻玻璃鞋子遺落在舞會現場。已經愛上仙杜麗拉的王子派人四處尋找鞋子的主人,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夕之間,灰姑娘也成了王子的妻子。這則童話一向被視為鼓勵那些身處逆境的人,不要灰心,只要默默耕耘,總有否極泰來的一天。
童話中最顯明的意象,當然是灰姑娘遺失在舞會現場的那隻玻璃鞋子。白依璇用這個意象,試圖和「不是好久好久以前」(應該是白色恐怖時期),阿公因為「走上街頭」遊行,「留下的只是一只皮鞋」,來做聯結。
「那年,他(阿公)走向空白。你阿公留下的只是一只皮鞋…。」阿嬤守在家裡這麼說:「沒有灰姑娘會拿著玻璃鞋,傻傻地大海撈針。」顯然,她已放棄尋找阿公的希望。這一段讀來令人鼻酸,也是全詩寫得最好的一段。
第二大段寫的則是身邊(或電話線那邊)的友人,而時間則來到了「黑白的場合平添了藍綠」的藍綠對抗現代。友人象徵政治冷漠的一群,「你不去…你說:『想去的人去吧!』」而不參加遊行的原因則是:「人情壓力和意識型態已大過一切」。這一段,詩人用簡短的一句,來做批判,她說:「所以,當你身來,我轉身。」那是一種無言的抗議。後兩句也是詩題,簡潔有力地點出全詩的主旨和精神。這也是寫得相當成功的一段。
最後兩大段的意義最為晦澀,詩人似乎想延續上一段的批判,這可以從「吸取名利」、「灰姑娘會變成原樣,灰黑黑」看出端倪。如果詩人把這個意思寫得更清晰,那就更好。
詩之所以令人感到晦澀,一部分原因是讀者沒能體會上述(1)∣(4)詩人吟詠晦澀詩的四種原因。(就白依璇這首詩來說,只有(2)和(4)。)但另一個可能則是詩人沒能拿捏好晦澀的技巧。晦澀詩之所以難讀而又能夠成為美的範疇,必須與現實保有一段距離。有這段距離,讀者才有想像空間,詩的美感才能產生。(請參見拙作〈晦澀詩的實質美與形式美〉。)但如果晦澀的距離太大,與讀者的距離也就跟著加大,詩作就會成為一堆無法理解的文字。
另外,這首詩也有散文化的現象。若能在散文體的敘事之外,增加一些詩化的句子和段落,則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