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詩人-李昌憲的世界 林 鷺
序 言
2008年十月中旬,我趁外子公差之便,與他共同南下高雄,實地走訪詩人李昌憲,想要深入瞭解這位多年來默默為文壇樹立不少幕後汗馬功勞的同仁。這個動機來自,在他與莫渝、陳坤崙三人共同策劃的《台灣詩人群像》叢書裡,李昌憲參與了一項十分特殊,也相當辛苦的工作:篆刻數十位參與出版作者的印章,並在每顆印章的側面,刻上每位詩人的經典詩語,來做為詩集的印譜。
依照一般常識性的認知,手工刻印不比寫字,除了精神的專注以外,還得面對隨時可能發生的疏誤,這項工作對於刻印者的精神、精力與忍耐度而言,都是十分嚴苛的考驗,尤其李昌憲已至中年,篆刻對於視力的消耗,的確是一項艱難的犧牲。當我獲知那些顆顆發費心血的印章,印材還是來自他多年以來所費不貲的收藏時,對於其「能得能捨」的性格特質更產生了探索的好奇。以下是我分別從李昌憲的生命歷程與幾個面向來加以探求與認識:
ㄧ、求學時期
人說「良師興國」,1954年出生於台南縣南化鄉的李昌憲,家裏務農,就讀南化國小五年級時,導師為了加強學生的作文能力,規定每日必讀國語日報,引導閱覽各種文學叢書,無意中播下他一生「喜閱讀、勤寫作」的種籽。他說因是家中長男之故,課餘必須幫忙農務,為了方便閱讀課外讀物,他最喜歡選擇放牛的工作,因為牛一面吃草,他可以一面看書。初中時期,他開始早晚從南化通車玉井,途中還必須在左鎮換車,這等車的時間,成了他閱讀小說的好時光。投考五專時,李昌憲因為從小喜歡畫畫、寫毛筆字,意想北上報考藝專,然而父母親卻擔心他會在都市裡迷失自己,所以只好就近選擇進入崑山工專電子工程科就讀,在校期間,李昌憲加入該校青年社社團,負責編校刊,並認識《南縣青年》的主編林仙龍,開啟他初步的文學旅程,不過當時他主要寫作散文。
二、詩的啟蒙與詩社的參與
李昌憲畢業後,隨即去金門服役,當時軍中的政戰官許丕昌是《創世紀》的同仁,介紹他認識《金門文藝》的發行人,並協助編校詩專號外,他還認識一位《大地詩刊》的翁國恩,以及另一位成大的主編何慶祥,這樣的組合,終於開啟了他在詩創作上的因緣;然而李昌憲說,大約從1969年他開始寫詩以來,那些以抒情為主的作品,不但被詩人莊金國批評是屬於「語法深受創世紀餘毒」的作品,他自己也認為這時期的作品的確並不成熟。
成為詩人的李昌憲步上寫詩的路程後,先後加入過五個詩社:(一)森林詩社-前後總共出版四期刊物,刊名《也許》。成員有社長林蒼鬱、朱俊哲等,平均年齡才20幾歲,很快便因財力不足而停刊。(二)《綠地》詩社-李昌憲約在第9期左右加入,當時正值台灣文壇新詩發展蓬勃、詩社到處林立的時候。成員有莊錫釗、陌上塵、張雪映、傅文正等人,發刊至第13期停刊。(三)《陽光小集》-李昌憲擔任過前四期的執行編輯與最後一期的總編輯職務。成員除了以上前三人外,還有向陽、沙穗、林廣、劉克襄和苦苓等人。第13期出刊前,詩社決議在其自宅舉辦政治詩座談會,並邀請南部重量級文友錦連、葉石濤、柯旗化、黃樹根、林宗源、陳坤崙、楊青矗和利玉芳等人參與,會談內容以逐字稿方式刊登於第十三期,出刊不久,社長突然緊急電話催促必須立即將全部詩刊寄回給他處理,並隨即宣佈停刊。(四)《笠》詩刊社-1982年因首冊詩集《加工區詩抄》榮獲第二屆《笠》詩新人獎,當時《笠》的主編白萩曾說這是一個乾淨的獎,要他務必去領獎,他開始和《笠》詩社有所接觸。《陽光小集》停刊後,李昌憲在1984年應前輩詩人陳千武的關注與邀請而加入。(五)台灣現代詩人協會-這雖然這是一個與《笠》詩刊社的成員多所重疊的詩社,但仍獨具特色。目前李昌憲同時屬於這兩個社團的成員之一。
2008年彭瑞金教授當選〈台灣筆會〉會長後,李昌憲旋即出任該會秘書長。不久,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由他參與策劃,出版一本詩文結合攝影的驚豔之作-《夜合花》。該書的主要特色,在以夜合花的植物特性,來彰顯客家婦女任勞任怨的情性,可說別具意義。
三、寫作的動機與風格
在寫作的風格上,李昌憲認為他從《笠》詩社吸取最多的養份,諸位前輩詩人給他的影響也最大。我從他的職場生涯與寫作的關聯性看,認為李昌憲在職場上有著由技術本位轉向管理階層的雙重經驗外,加工出口區的興衰史,其實正涵蓋了台灣幾十年來,經濟型態從農業轉向工業與資訊產業的歷程,其中人類因著生存與生活的相互牽制,不得不也跟著外在環境的變遷而轉向,其衍生出來的諸多血淚史,交替出李昌憲詩歌的現實感,並鮮明地區分出他與別人不同的風格。
自認為抒情詩寫不過別人的李昌憲,並不諱言他在詩的語言上常有過於淺白的傾向,然而他也認為,正因為他寫詩的動機其實來自於生活與環境,既是個人的感受,也是社會轉變的紀錄,而那或許出自一位詩人對於社會底層所隱含的正義感,驅使他在不知不覺當中,經常化身為第一人稱的感受,有著明顯為弱勢族群發聲(勞工詩),向普羅大眾警示的企圖(生態詩),這或許就是他選擇語言不需要太過隱晦的原因,何況李昌憲說:「那些曾經引導他創作的切身經驗,即使再回頭從自己的作品裡去回想,依然能夠讓自己有所感動。」這就是他在忙碌的生活空隙當中,靈光乍現時始終能夠創作不輟的主要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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