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家民族生存的焦慮
物質世界壓縮生存空間與環境惡化,固然造成生存焦慮,但只是生活層次的焦慮,遠不如深入內心深層的國家民族生存來得深切沉痛。如〈風動石〉詩所言,台灣長久以來一直處於危墜不安的困境。台灣是由流淌不完的哭聲,堆砌而成的。 〈台灣瓦〉「雨是台灣海島╱三百多年流淌不完的哭聲 我們在雨中╱靠片片薄薄的屋瓦╱擋住風雨╱台灣的瓦是泥土做的╱吸水虛胖╱踩踏易碎」[1]岩上正視國家民族的內裏,台灣是虛胖脆弱的體質,與重男輕女時代的女性一般,是不受重視的瓦片,結婚典禮儀式中必須踩碎。扮演隨時吞忍流淌不完淚水的腳色。
〈白色的噩夢〉「政治的魚鉤╱扣住無言的嘴唇╱把你提得兩腳離地╱喘息穿過日與夜的連線加以電擊╱我們是一群╱任人捕殺的魚蝦╱海洋變成島嶼的漁網╱困住成為波浪的繩索」、「被撕毀╱模糊的史冊,不忍卒讀的╱頁頁 我們╱屏息 不敢出聲╱用顫抖的白旗╱躲過漫長黑夜的噩夢」[2]被玩弄政治的人當成籌碼,交換利益。被國際社會提吊成兩腳離地的窘境,我們無言的嘴唇,始終殘餘著魚鉤。台灣這塊殖民地的運命是被踩踏被捕殺,史冊被撕毀。台灣一直是在統治者高壓空氣中,吞忍過日子。千年來以蠻夷的地位生存著,百年來以奴的地位生存著,不同的時代,台灣人要嚐試著迎合不同的霸權。而台灣地位一直是妾身未明的模糊存在,這是有識之士感到最為焦慮的。岩 上〈國旗〉「終於╱我們可以靠近一點瞻望╱才看清楚╱我們高掛的國旗╱只是一條╱意象模糊的╱布匹」[3]看清楚模糊就是看不到國家的定位,生存的依託。
國家處境堪慮是所有台灣人民的共識,只是長久養成的迎合個性,漠視了問題之存在,得過且過,喪失自主的勇氣。台灣只不過是一把「[4]被遺忘的傘」,需要時被撐起,高高捧舉,不需要時擱在門後一隅。[5]隨撿隨用,隨丟隨棄的衛生碗筷一般,只有即時性的存在價值,生存於此一地域的台灣人民,隨時等待應付不測的風雨。而不同時代有不同的霸權,以目前而言彼岸中國,是最大的生存威脅。〈飛彈試射〉「爆破激起浪潮╱震裂岸邊╱傷及族群生存的空間╱只為印證自己的威力╱大男人主義操之在我的霸氣 說我是你的一部分╱想兼併百年斷層的土地╱指我如軟弱的胴體,任人抱爽╱未縫合的歷史傷痕╱傷口陣痛╱我不是你肋骨的化身╱更不是一張棄婦的賣契」 [6]說明彼岸之強權心態。馬關條約棄如敝屣,不顧人民生存者,竟然有臉索求主權。因為不重視臺灣的存在,所以割讓,造成歷史傷口的人,從來不為傷痛內疚自責,反而在傷口灑鹽,鹽灑在一向漠視的台灣身上,何痛之有?〈鴿子〉「海峽兩岸對峙的時代╱籠子關得緊緊的╱誰是誰的╱不會含混╱籠子打開之後╱大家飛來飛去╱混淆不清╱這邊說:你是我的╱那邊也說:你是我的 為什麼╱我不能說:我是我的」 [7]這首詩說明強權貪婪的本質,台灣近年來的經濟成果,引來強權搶奪的動機,懷璧其罪。而「為什麼╱我不能說:我是我的」才是問題所在,自主權的爭取才是最迫切的解困之道,同時我們也迫切的「希望那陰影不再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