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現實批判
陳克華的同志詩,有些具有強烈現實批判的傾向,而楊風同志詩,則較弱。下面一首詩,可作為例證:
〈我的肛門主體性〉 陳克華
因為鄉親啊,這就是愛台灣啦!
--某叩應節目
一夜之間,我的肛門,就突然有了他的主體性。
我原以為
他,就只是個糞便
和陽具會經過的地方
至多,我的屁
偶爾會在那裡塞車……
然而,我的肛門
我們的偉大的肛門
今天清楚告訴我,他擁有主體性
他隨時可以擁有全身上下獨一無二的
內外痔 或
梅毒淋病菜花
可以大量出血
或劇痛或劇癢或生瘡流膿……
他如今嚮往 被電動按摩棒
或拳頭,或苦瓜,或茄子,或手機(振動鬧鈴),或酒瓶(細頸大肚型)
經過
更多更多的
如今 他更嚮往被
灌腸(40。C5000c.c溫水大號針筒注入)
更溫暖的脹大 所塞滿 更強烈的粗糙破皮
所反覆摩擦
他有主體性 絕對的主體性
強烈主張
一切的「經過」的主體性
只要帶來更強烈的抽搐、顫抖、撐裂、爽、還要更 爽--
雖然,我們的肛門就只是個洞
雖然,他主張擁有一切主體性
淍 的主體 抽象地 神經元 叢 密布 集中
經過 表面 敏感地 被殖民 快感 啊 啊啊啊
鄉親啊 我最勇健的鄉親啊 這 就是 我的 今天才聽到的
肛門主體性 啦……鄉親啊 狗公腰的鄉親啊啊啊……(註七)
這是一首反諷、嘲弄的詩,也許陳克華聽了某叩應節目在談論台灣的主體性問題,有所感觸,便藉肛交這種性愛場景,以詩曲折地表達他對台灣政治現實的批判意見。作為主體性的台灣,有如肛門的要求主體性,但肛門卻喜歡接受同志陽具的經過,甚或得了性病也再所不惜,有如已逝法國哲學家也是解構主義者傅科,喜愛與同志發生關係,卻不加安全措施,寧可得愛滋病一樣,換言之,愛台灣的主體性,卻以反向行動展現,如買票賄選、詐欺歛財、污染環境,甚或自甘被奴役、殖民統治。其他的詩如〈閉上你的陰唇〉、〈一萬名善男子與一名善男子〉及〈豢養一位情人〉,都可從性與現實的關聯,對現實的政治、社會,予以批判。
(五)語言論詩學
語言論詩學的詩創作,是傾向於以語言為指歸的,亦即導向語言媒介、側重語言媒介。語言論詩學的時期,跨越現代主義及後現代主義兩個階段。從詩文本的接受者的立場言之,現代主義以前,詩的本義,是可瞭解的;現代主義,是不易瞭解的;後現代主義,是誤解的。不易瞭解,並非指無本義可解,至少仍相信有一個本義存在。楊風同志詩的本義,是處於可瞭解的與不易瞭解的情況,而陳克華同志詩的本義,是處於不易瞭解與誤解的情況。同處於語言論詩學時期的楊風同志詩與陳克華同志詩,楊風較保守,基於現代主義,又兼帶有浪漫主義色彩,而陳克華的同志詩,則較為激進,基於現代主義,又兼帶有後現代主義色彩。如以能指及所指的關係觀之,楊風的同志詩,能指與所指的關係,有者無割斷;有者雖無割斷但有裂縫,而陳克華的同志詩,有者割斷;有者雖無割斷但有裂縫。以下舉兩首詩,作個比較:
〈大年初二--給阿瑞〉 楊 風
我說寒冬的戀情是苦
你說寒冬的戀情是美
是簷角帶雨的風鈴
是籐上熟黃的百香果
是節慶裏幻成五彩的煙火
那就
燃一串
大紅大紅的衝天鋒炮吧!
在節慶的大年初二
有雨自我涔淚的右頰滑落
左頰是你
是你溫暖的笑靨(註八)
本詩中的各個能指,與其所指的關係,並無割斷,因此對於詩的本義,容易瞭解。
〈全透明謀殺案〉 陳克華
健身房失蹤了一隻啞鈴。不能確定
是否已被謀殺
脊椎們因此傾斜
軟骨移位壓迫神經
肌肉共軛而齟齬
(或許沒有人能指認啞鈴的屍體
就藏在一名沈默男子的顱骨裡)
但強姦確實發生過
快感不是證據
可疑的精液體毛指甲指紋
都沒有如期出現
鏡子也許見證了全部過程
但孿生啞鈴一模一樣
孤獨無法確認
而且鏡子光潔如新
表情無辜 一如不曾存在過的
處女。(註九)
本詩中的關鍵能指-啞鈴,與其所指的關係,已割斷,因此對於詩的本義,可能滋生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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