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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禪的雙照雙映三論龔顯榮的詩         江明樹

 

  在台灣詩壇上,植物園主義的多元繽紛、多音交響。

  從追風四首詩發表後,開始紮根,這是一個系譜。到了一九四九年,紀弦等人從大陸移植來台,這是另一個系譜;陳千武稱之為「現代詩的兩個根球」。兩者接觸、交流碰撞,相互滲透,詩人一個一個誕生、竄起,絕大部分發表在《現代詩》、《藍星》、《創世紀》、《笠》等詩刊。

  詩人龔顯榮隸屬「笠」詩社,曾獲吳濁流現代詩獎,但其詩鮮少被注意被評論。觀察龔顯榮發表現代詩的作品,禪詩約佔發表作品的一半,在台灣詩壇上,這是殊異的存在。一些詩人偶作,所在都有,而在量與質上,周夢蝶是禪詩的翹楚,還有楊風、楊雨河等人。龔顯榮致力於寫禪詩,其表現如何?

  以詩表現禪的精神,龔顯榮如此自述:

  嘗試從事詩作,主要緣於個人生性急躁,定力浮動,定力浮淺;加上生活上攀緣既雜且廣,身心常處於一種勞累不安的狀態,難以有寧靜的耐性捕捉泉湧的意象書寫長篇繁文。復次,個人在年輕時稍涉獵禪門公案,諸多禪者之論述其文字的練達簡潔,型範成我個人的一種情見。

  又說「我的詩中加了一大票禪的術語,不忍斥為不知所云,就把我的作品歸類到禪詩那種奧澀難明、孤芳自賞的彙錄裡。也有一些宗門法將,善詠玄機的宿德,把我這種半調子的作品堆向『禪詩別裁』的簍筐,讓我自行不生不滅,了無依歸。

  龔顯榮這些自我省思的片羽鱗爪,無法一窺全豹。根據其一生經歷,有極長的習佛歷史。沈浸在佛門中修禪,對佛法禪學研究素有專精。詩人出身的他,極少有人邀請講現代詩,倒是佛教界人士會邀請這位名嘴講佛道禪,並且灌製錄音帶與CD,證明其對佛學的鑽研深度。

  不過,這對足足有五十多年寫詩資歷的詩人,倒是有些諷刺呢?先詩後禪,再發展成禪詩,這不免讓人聯想唐朝名詩人王維,或者寒山、拾得,以詩步入禪的世界。筆者曾評介龔顯榮詩作兩篇:〈穿破天窗的遊俠〉與〈一壺濁酒論傷口〉,這是第三篇,詮釋其詩的禪境禪趣。

  禪案,由菩提達摩東傳中國,經慧可、僧璨、道信、再五傳弘忍,衣缽不傳學識第一的神秀,反倒傳給不識字而開悟的慧能,打破了一向知識通,才能邁向覺悟證果之道。《六祖壇經》演繹說明禪宗沿革。禪宗分成兩派,南宗的頓教法門與北宗的漸教法門,兩種截然不同的修行方法,互相傾軋排斥,莫衷一是,造成修行者的困擾。聖嚴法師寫了一本《正信的佛教》,明白指出:

  禪宗是主張頓悟的,是主張不立文字直指心源的,是主張前念迷是眾生,後念悟即是佛的。除了禪宗之外,沒有一個宗派,能像如此直截了當而開門見山的了,所以禪宗的評人,往往要批評學漸教的人,是知解宗徒。其實,頓漸兩種法門,乃是一體的兩面:頓是由漸而頓,漸是因頓而漸;沒有漸,絕沒有頓,有了頓,必先有漸;漸是頓的成因,頓是漸的結果。」(註一)

    滾滾紅塵的婆娑世界,各類宗教書籍滿坑滿谷,佛書禪書也不例外,一部《大藏經》巨著,令人望而卻步。為什麼高僧大德,要推薦佛書給初學者,《心經》、《金剛經》、《阿彌陀經》、《觀世音普門品》等,這是絕對必要的。有人誤解達摩精神的「不立文字」,批評梁武帝建寺建塔沒有功德,慧可名經師,拾佛書而不悟,給知識束縛,「我來替你安心」,六祖惠能開悟,乃《金剛經》一段文字:「無所住而生其心」,經五祖弘忍口中道出的啟發。因此,「不立文字」,並非不依文字,每一個出家眾與在家修者,無有不唸經的,在未開悟前,一次又一次,千百萬次唸經,爛熟之後,逐漸滲透進心智而明瞭解經,以幫助修行。

  禪,不離世間法。禪,不需要理論,它需要實踐。一個修行者開悟了,開悟證果,得以離開三界,不受三界的束縛,了脫生死,不受生死滅絕的輪迴。一般修行者缺乏佛法的修證,對佛法體會不深,只在佛學佛書上打轉,寄望在命終時,前往佛國淨土,無疑地,是不可能的虛妄。禪宗說:修行的目標要識本心,證得涅槃,證得佛性,真如,法身。佛教以轉生輪迴,空有因果的哲理,以及周延的宇宙論、本體論,影響台灣人民,大大擴展了人們的眼界與精神。並影響了文學領域,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的人性探討,與日常生活融為一體。

  詩,可以契禪。禪,在是與不是之間。南岳懷讓:「說似一物,即不中」,表示了解說佛性、覺悟,都不能說到恰好中的,其玄妙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至於禪詩,詩是主體,禪是客體,化禪為詩,把禪融入詩中,或許陷入了文字禪,著了相;若像王維、寒山、拾得的禪詩,表現了與自然的契悟,千古傳頌。即清末民初的八指頭陀,蘇曼殊的作品,也被人肯定,這是傳統禪詩的表現。

    龔顯榮的禪詩,可以想見的是現代禪,但是取材方面,依然從佛經佛典的故事,或中國禪門公案著手,縱貫二千年的佛教史,再以現代修禪方式表現。

   

  來自靈山的一朵小花〉(見本期龔顯榮作品合評,頁9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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