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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清晨〉一詩中,也用了「」字,應該也是美好生命的象徵:

 

以單細胞動物之白的行為
在這結晶體的早晨
鼓響了你那原形質的瞳

 

  詩中除了「」這個意象之外,還用了「單細胞動物」、「早晨」、「原形質」這類具有生命起始意義的字詞,更加說明「」字在林亨泰的詩語裡,象徵的是生之喜悅。

  在林亨泰的語言裡,「」與「」不只分別象徵生命與死亡,也象徵寫作的原則和方法。他在《非情之歌》第三十九首的開頭和結尾,都曾這樣說:

 

寫詩並非那麼神秘
只是把白寫得更白
只是把黑寫得更黑

 

  把白寫得白,把黑寫得更黑」,顯然是林亨泰寫作的原則和方法。在他的用語中,一再強調簡潔、無修飾的重要性。1964年,林亨泰主編《笠》詩刊時,曾在自我評論的一篇文章-〈笠下影:林亨泰〉當中,這樣說:「當文字的使用逐漸地流於修飾底使用時,隨著文學即開始墮落了。對於這種墮落,詩人作為挽救的手段之一,就是排斥一切修飾,將文字使用極端地加以樸素化。」可見簡潔、無修飾,是他理想中的詩語言。「把白寫得白,把黑寫得更黑」,也就成了詩語言純淨簡潔的象徵了。

林亨泰的「」字用法,以及其他以一個字結尾的用法,所謂一字「頓」的用法(例如〈長的咽喉〉的最後一個字「」、〈清晨〉的最後一個字「」),日本廣島大學的三木直大教授以為,那是受到日本詩人荻原恭次郎的表現主義,乃至日本昭和時期現代主義詩人的影響。三木直夫還引用中國詩論卞之琳的研究,以為中國文字大都是兩字「頓」或三字「頓」(亦即兩個字或三個字做為一個語句的結尾),沒有一字「頓」的例子。據此,他推論說:林亨泰一字「頓」的用語法,乃至許多簡潔樸素的用語法,不只是「縱的繼承」(林亨泰語,詳下)自中國,而且是橫的移植自日本的表現主義和現代主義。(詳:三木直大〈林亨泰中文詩的語言問題-以五○年代現代詩運動前期為中心〉。)

林亨泰自稱「跨越語言的一代」,指的是:跨越童年的台灣母語、青少年的日語教育,以及戰後的中國「國語」。蕭蕭引述了林亨泰的這一說法,說明林亨泰的詩語言,之所以走上簡潔樸素之路的原因。如果這一說法成立,那不就等於證明林亨泰的詩語言,無法臻於得心應手的地步?我想,這是沒有深入了解「跨語言的一代」這一詞的真正意涵吧?我的意思是:林亨泰的詩語言,之所以強調簡潔樸素,強調符號化,並不是因為他無法跨越中國「國語」這個欄杆,而是有更深層的意義。這一深層意義,有些正如三木直大教授所說的,乃是來自日本荻原恭次郎的表現主義和昭和時期的現代主義。事實上,林亨泰自己也承認,他的詩觀和詩語,受到神原泰、萩原恭次郎,乃至法國詩人阿保里奈爾(Apollinaire)立體派作品的影響。(詳:林亨泰〈我與現代派運動〉,刊於《現代詩》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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