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存空間的焦慮
外在生存空間的變異是作者最直接的感受,整個時代因快速的轉型,生存空間隨之產生巨大的變異,人造物質快速增加,改變自然生態從而壓迫到原有的生存空間,自然環境逐漸惡化,這是作者目視人與外在環境抗衡的敗象中所產生的第一層焦慮。以國家立場而言,正如自然環境之孤島一般,台灣面臨強敵,不斷壓縮國際生存空間,身處踏不出去的窘境,國家出路問題是作者的第二層焦慮。因民主所產生的人性大解放,正如法國大革命之後的暴民政治一般,連帶也帶來社會無序的傷痛,這是作者第三層的焦慮。
(一)、物質世界壓縮生存空間的焦慮
物質是慾望的象徵,慾望無止盡的擴充,使物質隨之膨脹擴充,甚至轉而壓縮到生存空間,至不勝負荷的地步。岩 上以房屋與汽車兩點切入,從最貼近生活的住與行,感受生存空間的被壓迫感。〈台北的節奏〉詩「聳立的大樓一直往上爬起的窗╱找不到呼吸的口╱只是想和雲的摩登比高低╱不在乎踏在真實土地的生活╱已扭曲了仰望的脖子」[1] 〈屋的異形〉詩「房屋交尾房屋╱你推我擠╱互相纏綣 窗的眼睛╱打造成不眨眼的鐵格方眼╱靈魂啊╱已囚死」[2] 〈窗口〉詩「窗口對著窗口╱一開一闔」、「有的打開╱如啞巴╱望著╱天空的浮雲發呆╱ 有的緊閉著╱用空調的管子呼吸╱ 窗口對著窗口╱吞吐╱人類的口臭」[3] 〈台北一O一大樓〉詩「摩天大樓╱駐進一群╱看不到屋腳下的人們」[4]以上諸詩呈現濃濃的窒息感,「找不到呼吸的口」、「用空調的管子呼吸」以困難的呼吸,努力尋找可以生存的空間。房屋無止盡的攀高,房屋交尾房屋無止盡的繁殖,使生存空間越形狹隘。作者語帶批判的指出攀高,只不過為了與雲比摩登,越是攀高越遠離人性,越是遠離屋腳下生存的人們,以房屋高低落差反思現代生活之不正常現象,指責追逐物質滿足,漠視他人生存的自私心態。希望窗口不是發呆不眨眼,失去靈性的窗口,而是能夠充分發揮房屋舒適的住居功能,不排擠他人生存空間的大眾利益考量的效能,不要因住屋而反為房屋所囚所噬。
另一方面以汽車為題材的作品如:〈廢氣戰爭〉「人們在逃避汽車攻城的威脅下╱戴起空氣濾清器╱汽車裏應外合╱以排氣管圍堵城市╱日以繼夜╱不斷地噴氣掃射 有能力逃走的╱藉著汽車作為掩護╱疏散到山頂或海邊╱沒有能力逃走的╱以反毒面具的表情╱躲在陰溝裡喘息」[5] 〈汽車世界〉「汽車的前面 汽車擋路╱汽車的後面 汽車擋路 不能偏左╱不能偏右╱也不能倒退╱只能向前奔跑的汽車╱結成鎖鏈 鎖鏈向四面八方爬行╱像藤蔓╱綑綁著地球」[6]〈無人道路〉「路╱是汽車的輸送帶╱ 通往汽車燃料的火葬場╱是一條沒有人道的帶子╱在引路」[7]〈爭奪地盤〉「房屋把人群釋放出來╱ 汽車又把人群衝推回去」、「人們和狗一樣╱在道路和房屋爭奪的地帶╱逃避╱流浪」[8] 同樣的凸顯過量生產所造成的傷害,詩中汽車與人處於對立狀態,汽車的無限擴充,變成綑綁自己的鎖鏈,人無法擺脫來自四面八方的汽車壓力,只得無止盡的竄逃,原先為方便行走而設計的汽車,反成行走的阻礙。而汽車的傷害並不只是交通的問題,排氣管所排放之廢氣,更是對人體造成直接之傷害。爭奪地盤〉詩則結合房屋與汽車,交叉攻擊,攻擊對象仍是自以為操控物質世界的人類。物質世界的兩面刃效應,於斯可見。而作者偏重於負面表述,以警醒漫無節制生產產品的企業家急踩煞車,以免捨本逐末,與主體人性越拉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