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秋〉後－我寫〈秋〉的心情 林 鷺
不願
被接收成一顆落果
在春夏的季節漸去漸遠之後
開始思考
熟透了的果香
能拒絕什麼樣的誘惑
想起
一頭脆弱的髮根
忽然同情起
一棵樹
在
秋天
的
心情
關於秋天的書寫，古今中外不計其數，然而因為書寫者年齡的不同，和心境的差異有別，營造出來的情境，卻是各有千「秋」。
有些詩，年輕的時候，無論如何是寫不出來的。回想起小學時代，學校規定男同學必須理光頭，女學生髮不能過耳，即便是簡單的西瓜皮髮型，因為長得快，常常被大人帶到鎮上的「菊星」理髮廳剪頭髮。
那位自己的頭髮有點稀疏，卻總是梳得油亮油亮的中年家庭理髮師，還是鎮上公認資歷和技術都是最好的理髮師。他拿起一塊長木板，橫放在椅子兩邊的把手上，把我放在上面，拿起剪刀後，總是一面剪一面唸唸有辭地抱怨著：「頭髮這麼多，這麼厚，又這麼硬，還這麼捲，真是累死人了！好難修！」我雖心有不悅，卻忽左忽右忽低頭的，吭也不敢吭一聲，任由他擺佈著頭的方向。
一直以為頭髮不會是我這一生要煩惱的問題，但曾幾何時，生產過後曾一度掉髮掉得很厲害，後來哺乳期過了以後，頭髮才又「春風吹又生」般的長得好好的，只不過，那種長髮飄逸的夢幻，對我而言，畢竟也只能是一種幻夢。
近些年來，無意中發現，不必擔心的一頭密髮，似乎變得越來越少，尤其夏天一過，秋意升起的時候，浴室排水孔蓋上掉落的髮絲，似乎也越來越令人感到心驚，這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年齡就像季節一般，既揮別了充滿夢想的遠颺春天，也過了精力源源不絕的熱力夏季，不知不覺的來到所謂「熟齡」的生命季節，就像一顆已經熟透的果子，隨時有「瓜熟蒂落」的可能。
此時，生命處於最美、最成熟，卻是最危險的季節，讓我思想起生命該有什麼樣的內涵？或者更深層地說：對於世事的變遷，中年的我，是否對於生命的無常已經鍛鍊出該有的成熟定力，對於生命的未來也仍能不失原有的熱愛？於是，在些微的感傷當中，忽然對於一棵樹的季節變化，不再存在「理所當然」的漠視。
（2010/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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