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玉芳:謝謝在座詩人的評論,講得這麼精彩。莊金國從一個媒體工作者的眼光
來評論宗教詩,很深入。可能經常深入大眾生活圈,有仔細觀察。陳坤
崙說詩人平常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詩中見真言。林鷺從龔顯榮的詩中
看出生命的歷練,在詩中表現出「小花」、「小星星」,這麼微妙的東西,
已傳達出佛學中禪的味道。蔡秀菊不喜歡談功德,但若能得頓悟美化人
心是高尚的詩。謝碧修她說本來不太懂佛理,但經過錦連的解釋,是否
有助於了解。有人欣賞「雨珠在你平滑的頭頂破碎」,但這破碎的雨珠
還在陽光中燦爛著,在小花中燦爛著,這也是佛語,關於人事物象的感
受。莊金國說出了鄭愁予和龔顯榮的〈天窗〉不同之處,表示莊金國讀
詩的廣泛,我就不太清楚了。僅知這首詩寫出台灣人的精神,把悲哀變
化成微妙的力量。陳坤崙說這首詩有戲劇性的張力,我很贊同,戲劇性
的張力由遠而近,政治詩的價值在這裡,這首詩是龔先生的代表作。說
到〈天窗〉,也想到客家人的墳墓很簡單,埋了三年或五年就要撿骨,
未撿骨前墳墓經常出現天窗。是因為被牧牛頂毀或被大雨摧毀了,時而
會看到棺木。如果早點體悟這首詩,想起有天窗的墳墓就不這麼可怕。
這首〈天窗〉不僅寫對其父親的思念,也表現自己對佛理的認識與實踐,
有異於講道、講禪的詩。林鷺的先生講得一針見血,身為一個詩人的丈
夫,很難能可貴。有時候我們理不出頭緒,他一句話就點到了,天窗有
無限的發展性,監牢也希望有一扇天窗。
龔顯榮:感謝各位詩人對我的作品的評論。詩人blog節目主持人許悔之,我覺
得他很懂得我作品中的心境。為什麼我會有很像真正的修行者的禪詩出
現,也有對現實社會強烈批判的詩出現,他說龔顯榮好像這個年代的林
秋梧(台南開元寺僧,生於1903、卒於1934,年32歲。),李筱峰說
他是革命詩人。林秋梧說過一句話,如果他是真菩薩的話,他應該是社
會改革者。我不敢說有這麼大的心地,但我現在類似是做這種工作。林
秋梧有一首詩「菩提一念證三千╱省識時潮最上禪╱體解如來無畏法╱
願同弱少鬥強權」,影射變成我的心情。體會如來佛祖很多慈悲的菩提
心, 但生活中有很多弱小族群,需要被關懷和幫忙,我們如何對他們
有所交代,只有和他們在一起,去改革不公不義的社會制度。你們讀到
那些有禪意的詩,都是我年輕時的作品。到四十歲以後才重新提筆,遇
到莊金國、吳錦發,他們都在做副刊編輯,越寫越大膽。雖然那時在解
除戒嚴時期,我是第一個把它寫出來的。第一個打電話給我的是莊金
國、吳錦發也打電話,很多人打電話給我,我不知道會引起這麼大的震
撼,表示我的發聲代表我的另一種人格,讓人能感受到我也有這種東
西。雖然佛教說要慈悲,但慈悲不是完全沒理性,慈悲不是憐憫,慈悲
是要幫助社會抵抗被壓迫,我要表示的是這種意象,謝謝大家給我的評
論。老實說,如果我不是獨子,我早就去當和尚了。我十七歲就去佛寺,
也跟去閉關、翻譯佛經,我的禪詩是安定心靈的流露。當時我在大公司
工作,生活和精神的壓迫,從禪詩裡面做一平衡。還好我四十歲以後,
有人鼓勵我,我跳出來,但也不是能拿旗大車拼的人,至少代表台灣人
真正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