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楓:我認為別人的說法不用理他。台灣哪有超現實主義,超現實主義基本上
有強烈的反抗一切傳統之精神,台灣的現代派詩裡根本沒有這些精神,
所以台灣的現代派是假的,我正在寫一本書,論文中對此有所討論;
紀弦自稱把現代派帶到台灣來,但紀弦不是詩人,只是詩的活動家,
他的活動能力很強,但他的詩寫了一千多首,好的不多。
「笠」的精神就是鄉土,如果「笠」也跟所謂的現代派一樣,那「笠」
就不要辦了。
莫 渝:藝術與文學,出現過「為藝術而藝術」的流派;繪畫,藉由色彩、線條、
形體等展示,有透視法,認知形體的美感。詩,可以表現唯美,以及不
食人間煙火的避世(逃避政治、逃避現實)文學,但不等於「為詩而詩」;
也很少言說「為詩而詩」。「為詩而詩」等於「為文字而文字」;因為詩
的表達工具是「文字」,使用者駕馭(驅遣)文字,為的要顯示他的「思
維意圖與脈絡」,讀者必然順著作者文字,推敲之。
林豐明的詩作,絕大部份是他對台灣社會的觀察筆記,有時批判有時說
理,形成特殊的詩貌,是一位現實主義的詩人。林豐明提出〈戰場即景〉
等四首合評作品,四首可以歸為表達三個現象。〈戰場即景〉和〈選民
的觀察(二)〉各自分開,另二首是最近台灣社會的現象。
〈戰場即景〉:台灣沒有戰爭實景,但飽受戰爭威脅與備戰的心理壓力。
這首〈戰場即景〉是影像或圖片的再現。作者挑幾個浮現的影像:廢壚
的教堂、一倖存的鴿子、巷戰的狙擊手,組成這首即景詩。似乎很理性客觀地舖陳事實,沒有添加心理感受。可以說是「城市巷戰」旁觀者。
通常「戰場」,應該在曠野,這首詩卻侷限城市巷戰。整首詩沒有悲慘字
眼,但呈現戰爭對教堂與家庭的破壞:教堂是維繫人類的精神、家庭是
人類倫理的溫馨場所,都因戰爭而喪失。問題一、「只剩一臂的十字架」,
可以領會,數量詞「一臂」較難貼切。二、最後的晚餐意指家庭的最後
聚會,抑名畫《最後的晚餐》?似乎後者較能呼應起筆的「教堂」。達
文西的《最後的晚餐》是一幅預知死亡的偉大鉅作,是人類心理的描寫。
達文西 (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和丁多列托
(Tintoretto,1518│1594)分別創作了《最後的晚餐》,同樣取材自
聖經,所不同的是,達文西的畫創作於1495至1498年,此為文藝復
興期間;丁多列托的畫則產生於1592至1594年,時值歷史的轉捩點,
文藝復興即將讓渡與巴洛克。達文西的《最後的晚餐》儘管被認作是
流傳最廣的宗教繪畫,實質上根本不是宗教的,而是人類心理的描寫,
丁多列托的畫才反映了宗教體驗。〈事件〉:一場活動結束,流下後遺
症。「事件」有點類似「新聞報導」、「新聞詩」。「詩」的落筆要不要跳
脫「新聞事件」?值得考慮。
首段,點明「他們」、「我們」的對立。「他們」事件的製造者,「我們」
事件的收尾者、記錄者、見證者(?)。此三行,語意清楚。接下來,
第二段,省略了「主詞」,產生語意的模稜兩可,用汗、淚、血「寫下
的見證」,通常指優質的表現,如何「混亂著價值與意義」?我只能從
最近「紅衫軍」的行動領會。
〈異質之間〉跟〈事件〉可以歸屬同系列之作。在異質之間,如何求同,
如何求得併合。作者僅僅軟性地訴之於「時間於思考」,且充滿說理和
疑義用語。(跟此次「紅衫軍事件」類似者,《笠》257期有郭成義的〈九
月凱道詩抄〉七首,主題明確。)
〈選民的觀察(二)〉:林豐明寫過多首「選舉」的詩,這首詩應該亦是
組詩方式的書寫,單獨提出,想必有作者的心意。砲彈與燈,是很好
的寫作起點。可惜後續沒有妥善處理。
縱觀林豐明這四首合評作品,〈戰場即景〉一詩,結構完整,表達內容
也最能觸及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