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法空轉無情－林鷺詩的佛教思想 旅人
有一次笠詩刊年會，與詩人林鷺聊了一下，她突然冒出一句話說：「諸法空轉無情」，我覺得這句話不簡單，也很美，有詩味。它似乎含了佛教思想的精髓，怎會突然從她口中迸出來？直覺這個人，可能有些宗教靈修經驗也說不定 。後來多談了些，果然不出我所料。以後，再細讀她的詩，慢慢理出一個線索，她似乎在佛教實修上，有些根基，於她發表過的詩中，隱約斷續地表達。林鷺已出版《星菊》詩集行世。現擬就她詩中的佛教思想，做個小探究，不知合不合她心中的一把尺意？
文本、作者、環境、讀者，這四個環節，是文學理論探討的重心。文學理論的流變，不外是這四個環節的不同側重而產生的。作者的思想、人格特質、修為，也是影響創作行為的因素之一。當然，在文學理論的語言論，是較不側重「作者」
這環節的，較強調語言形式，技巧及結構等。從林鷺的思想切入，亦不失為探究其詩的一個可行途徑，再怎麼說，詩作仍離不開作者的思想。
茲先看林鷺的一首詩的一些片段：
一路走來
你我是無心的旅人
輪轉
不知情的未來
應聲而倒的是
「觸而不受」的
法聲
伴隨
「諸法空轉無情」
遠處輕輕傳來：
知幻即離
空有不二
緣起緣滅
念念分明
想我一人
如何轉智
成顛
成痴
成狂
何如成智
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
戒
定
慧
千山萬水
獨行
（摘自〈人生三境〉）
林鷺停詩多年後，突然再執筆，重新出發的詩作，即是〈人生三境〉。這首詩很長，必須以敘事手法進行寫作，所以不是句句都是美句，但有思想內涵，即是佛教思想涵蓋其中，深得我心。
從不知情的未來，輪迴飄盪，轉入接觸佛法之體驗，知幻即離，知有所轉境後，心浪稍加平靜，毅然千山萬水獨行等人生三層心境的轉折變化，作者在詩中都予以清楚地表達，此從前開摘出的有關佛語，即可看出。
再看〈空杯〉一詩：
仰著頭
不說一句話
空
等待填注
你能衡量
我的無限嗎
佛教思想的「空義」，林鷺用此詩表現得淋漓盡致。空，不是沒有，就諸法現象的同一性而言，即是空，但就個別的諸法現象，是有差異的，又互相牽扯的，也是緣起的。「空」不是沒有，斷滅的，所以林鷺於〈空杯〉中說：「你能衡量／我的無限嗎」。
又如〈木麻黃〉最後一段詩：
何時識破
浪濤起伏的空性
出落成
出世又入世的
聽潮觀音
此詩作者依稀點醒修行人，不妨試用觀音法門去修行，以達圓覺境界或楞嚴大定。
〈雨中的海灣〉一詩，林鷺把誤入迷障的客船，譬喻為人，海雨為滾滾紅塵，人被無情諸法空轉，無可奈何，因之，或驚賞或萬針穿刺，但客船（喻人），仍是宇宙最美麗的身段，何不於今生渡此身呢？〈雨中的海灣〉，雖未見佛語，但佛教思想隱然存在。另在〈風中的海灣〉一詩中，則有明確佛語的例子，如她寫說：「在這風中的海灣／吹拂著禪意」。
林鷺曾到中南美洲的巴拿馬定居一段時日，並趁機到中南美洲各國旅遊，寫了不少異國情調的詩。其中她在巴拿馬首都巴拿馬市看到「黃金花」，深受感動，寫下〈黃金花〉詩，仍脫離不了佛家思想。她說：
入定之後
髮
慢慢落盡
不但詩句美，而且以佛教定學，來描述Guayacan樹的季節變化呢！
〈沈默森林〉詩，也涉及「六祖壇經」的句子，如：
一如消失的心
水面的平靜無波
本來就是
一面
不思善
不思惡
的鏡子
其中「不思善，不思惡」，即出自壇經。
其他如〈芒鞋〉詩片段：
金剛經開示：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芒鞋
盲邪
涉及金剛經的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詩句。如不懂得此義的人，所穿芒鞋，變成盲邪，不見不生不滅法，只見生滅法，顛倒所見，痛苦煩惱隨之而來。
〈芒鞋〉詩，也有如下的句子…
空不異色
色不異空
這也寫到心經的空義。
你說
走路要把步履
慢慢提起
輕輕放下
不要
疼痛了
大地
這是林鷺寫的〈愛〉詩，詩很短，只有七行，但把佛教的「慈悲」道出了。
〈結〉詩：
短暫碰觸永恆
開始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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