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鷺作品合評
(三)沒有地址的國家
全然出自無意,我沒有想要逃離;這個國家沒有地址,
離去之後,不必追憶。
也許有關我的傳說,太過離奇。
哥斯達黎加的早晚,有些寒意;在這裡,我們已經體會
萍水相逢的美麗。
擁著你們,彷彿擁著我的兄弟和妻女,其實他們也是我
遙遠的記憶。
你們已經知道,我的夜間和陰間一樣,所以我必須跨越
國際換日線,試一試聖荷西的太陽,是否如同他們的
黃金傳奇。
感謝你們收藏我的歡笑和眼淚,讓我溫習「同胞」的要義。
大樹也許會被砍掉,五百公尺的地標難保不驟變於一夕。
我沒有地址的人生,巧遇你們,一生也許就只這一回,在這
沒有地址的國家。
請不必費力追憶,只要偶然像風,輕輕吹起。
註:中南美洲很多國家沒有門牌號碼,他們靠週遭的特殊標的指認地點,名片上印的亦然。聖荷
西(San Jose)為哥斯達黎加首都。
芳:這首詩有「註」,和其他兩首不一樣,「註」了以後,就增加對詩的瞭解度。
輝:〈沒有地址的國家〉大概在說台灣啦!台灣在世界地球村裡,其實是一個國
家,不過別人地址不肯給你,寫信如果寄Republic of China常常都被寄到大
陸去,所以台灣很可憐,沒有那個地址,信都寄不到,有這種感覺。
芳:我出國寄信給我自己,經過中國整整一個月,那個「ROC」不能寫,寫了就
到中國去。
輝:雖然她寫的是哥斯達黎加,但我讀起來覺得是有影射台灣的意思。
欣:我想她的重點是在那個「沒有地址的人生」。
蓁:沒有地址的國家是「人生」。
輝:詩有一句「我沒有地址的人生」。
芳:這首詩有押韻,比較好唸。
菊:好像在說中南美洲的台胞很可憐,我們有些移民去那裡的人,可能是黑名單
裡的人,解嚴以後,有些黑名單裡面的人回來後很榮耀,可是那些流落在外
的台僑呢?我是這樣看的:他們真的是「沒有地址,沒有國家」。
輝:「沒有地址的人生」這句實在很有力。最後那個主角很失落,說「請不必費
力追憶╱只要偶然像風╱輕輕吹起」不曉得要吹去哪裡,隨風的意吧!
鶯:我蠻欣賞這首詩的情調和思想,因為地址的存在,有時候只是一種牽累,我
對這首詩所表現出來的沒有地址的情調,以及人生也可以這樣的沒有負累的
想法相當認同。
芳:詩的第一人稱雖然是「我」,小我的我,實際上是大我的國家。早期台灣的
很多地址,像我們那個地方,取名茄苳腳啦!榕樹下啦!刺桐啦!桂花巷
啦!都是地址,以前其實沒有很明確的地址,而是用一棵樹或一個意象來當
作地址,但是那種感覺是很明確的,並不會像林鷺寫的那種沒有地址的感
覺,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有家鄉情懷。她主要談的還是「國家」、「人生」,
不在意是不是一定要有地址,和讀者的感覺不一樣,她喜歡像風一樣,覺
得這樣比較自在。我想他還是以國家為主,「沒有地址的人生」-這人生沒
有國家是很悲哀的。
岩:我看一首詩,有兩個進行的方式,第一個是:這首詩到底要表現什麼?第二
個是他這種方式有沒有把他所要表現的表現出來?因為我也寫了一部份對
詩的評論,所以我會採取這樣的一個方式。看這一首詩我也是以這樣的一種
方式來看。這首詩的主題不是在表現沒有國家,我認為是在表現沒有地址,
非常自由自在的一種生活,這樣才是真的很舒服的一種生活方式。我去年去
歐洲,到荷蘭,導遊介紹以前那個地方並沒有地址,也像剛才利玉芳講的用
茄苳腳、榕樹下那種方式來講一個地方,而當地人自然而然就很清楚,這樣
表現出一個國家的人民生活非常自在,有一種人與人之間交融的親和感。我
們現在的人好像住在鳥籠裡,每個房子編上一個號碼。號碼、地址,我認為
就是一種拘束,像枷鎖扣住了每一個人,我們每一個人變成一個號碼,這樣
的生活非常的悲哀。林鷺她到那樣的一個國家,沒有地址,我想她要表現的
是我剛才所講的那樣的一種自由自在,那個地區、國家所呈現的狀態,至於
說其他的聯想,聯想到台灣,當然我們讀的人可以做天馬行空的聯想。這是
我的看法。
欣:我想當你去一個國家旅行,非常投入一個地方的時候,由這個旅遊印象來想
到自己,「我沒有地址的人生」就是說人生根本不需要有地址那樣的計較,
就像風。
菊:剛才你們講的「沒有地址」可能都是你們自己心境的反射。岩上說他去歐洲
旅行,導遊所說的情況使他聯想到自由自在,而利玉芳說到台灣以前地址的
歷史,但是我要回歸到這首詩,這首詩可能不是這樣而已。我想這是林鷺去
到中南美洲,遇到一個台胞,所以說「溫習同胞的要義」,這個人可能是因
為什麼原因移民到中南美洲,已經和台灣遠離了,但中南美洲那麼廣闊的地
方,沒有地址,只能用利玉芳和岩上剛才所說的那種方式的地標來代表地
址。他說「哥斯達黎加的早晚有些許寒意」,他們也只是「萍水相逢」,因為
林鷺的先生外派,她才有機會去到那裡,剛好遇到這樣的一個同胞,所以他
才會說:「擁著你們╱好像擁著我的兄弟和妻女」那個台胞在那裡可能沒有
自己的親人,突然因為因緣際會,成為好朋友。「他們也是我遙遠的記憶」
是說台灣對他而言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了。為什麼會提到「夜間和陰間」?
因為有國際換日線,有時差,所以我們的白天就是他們的夜間。「感謝你們
收藏我的歡笑和眼淚」,那不是自己的國家,雖然移民到那裡去,有土地或
什麼的,但那裡畢竟還不是自己真正的國家,能夠有自己的同胞有一段時間
在一起,還是很欣慰的。為什麼要強調「大樹也許會被砍掉╱五百公尺的地
標難保不驟便於一夕」?這似乎在說他的人生也一樣有可能像地標一樣改
變,也有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彼此,感情就像黃騰輝所講的-唉!人生就
是這樣,就把它當成風,吹來吹去。我是就這首詩來看,當然延伸就根據自
己個人的生活經驗去延伸了。
輝:我有一點不一樣的看法。地址在較早以前的原始社會,根本沒有地名,也沒
有地址。日本在明治維新以前,諸侯貴族才有姓,一般的人沒有姓,只有一
個名字,維新以後主張國民應被平等對待,不能分階級,才開始取姓,那時
平民很少有人認識字,識字的只有和尚、尼姑,因為他們要唸經,所以必須
識字。平民去寺廟拜拜後,往往順便請問和尚尼姑自己該姓什麼,所以才有
就地取姓的田中、木下等姓,這也類似台灣南北地名的由來,後來因為住同
樣地方的人要怎麼分別呢?所以後來才又用番、目的明確地址來區分。沒有
地址,郵差要投遞郵件很不方便。我們台灣在地球村有需要「台灣」這個地
址和身份,偏偏別人卻不給我們。台灣有需要一個地址,否則永遠都像小妾
生的孩子,台灣應該要有一個正當的身份。我想林鷺應該是有這樣的感覺,
才寫這樣的詩。
鷺:這首詩的創作背景對我的人生算是一件永遠難以磨滅的記憶和經驗,這個故
事的主角,我想要再碰面恐怕也幾乎是不可能了。
岩:林鷺的詩似乎都有一個故事背景,可能的話,也可以用詩配合故事的方式把
它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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