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秀菊司馬庫斯的女兒             利玉芳

 

一抬頭,她正往高處爬。

生過三個孩子的女人,臀部仍然圓渾微翹,運動褲烙印出健美的小腿肚,髖骨兩側的口袋塞得鼓鼓地,大概有攝影機鏡片、手機、通訊連絡名冊什麼的,飽滿的背包除了放置更換的、禦寒的衣物,裡頭必然裹著筆記型電腦,以及為部落的小孩準備的幾包口糧吧!跟在她後面的人群,包括小海永二夫婦、靜宜教授們、阮文池老師帶的合唱團、陳明克、林鷺和我等二十人。

她就是蔡秀菊,一旦見面,我通常叫她:『司馬庫斯的女兒』。她總是綻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一直追求太陽和月亮,彷彿希望宇宙能賜給她自然詩章的蔡秀菊;為了寫詩,願意背著行囊攀登台灣山岳、親臨溝壑、拾掇鄉間野趣的蔡秀菊;她並非喜歡浪跡天涯,而是嘗試各種不同文化思考體系的刺激。蔡老師辭去漢口國中自然與生活科技教師後,進入靜宜大學生態所當學生,幸運的通過碩士論文。二OO三年獲得財團法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文學創作補助,出版司馬庫斯部落詩抄,詩集的封面、封底所設計的圖樣正是文本作者手繪,秀菊是多才多藝、具有文學實踐力的人。

秀菊說:「愛山的朋友應該學會簡單。」幾乎只帶一罐水上路仍然嫌太多的她,難怪會好奇地問我:「玉芳,妳只拎一件包包,為何能裝下這麼多東西?」她必然看見我換穿高跟鞋、正式外套、帶圍巾、口紅、戒指等等身外物件吧!其實往司馬庫斯的前一天,秀菊就邀我到她任教的通識課堂,和靜宜的同學們互動了兩節關於生活與詩文學的話題,接著帶領我引見趙天儀教授且拜訪陳千武詩人;是夜,安排小海夫婦和我在她新租的台中市大樓住宿一晚,感覺一切都是這麼順利。

前往司馬庫斯的途中正下著雨,鬆動的土石從尚未復原的山坡地不停的滾落,巨大的撞擊聲響彷彿是對人類過度的開發有所怨言,文明赤裸裸地猥褻了大自然的行為,正是秀菊肯用心思考、深入挖掘的題材。

司馬庫斯的教堂外仍舊飄浮著細雨,頭目以VCR簡介部落的過去與現在,記錄部落人為求得更多觀光商機而弄得六親不認或翻臉的生活史,看在生態研究者如蔡秀菊的眼裡,顯然曾帶給她凌亂的考驗及沉痛的反思,但是她抱持著深入瞭解一個平凡人生活中的哀樂榮枯及探觸生命底層的真摯感情,而展開決策性地多次往返與記錄,她甚至相信自己的潛能而學會部落的語言並協助當地居民。

兩方在雨夜裡的教堂,非常和諧地以歌聲的交流傳達感情;阮老師指揮下的合唱團,其中有一首歌〈思父親〉,聽著聽著…不禁觸動我的真情而簌簌落淚。當走出教堂的幽靜小道,秀菊不忘問我:「為什麼不能自己?」

「起因妳的學生啦!昨天突然問起我的拙詩〈永恆〉,關於吾父仙逝多年後,為何至今才能寫出這首詩?我當時雖沉隱著回答,但今夜潮濕的空氣引導著我的淚腺,情緒也受到優質音樂的挑逗,何況我們文學份子對歷史的真相又是特別敏感與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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