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遇見小來 陳明克
一
輕輕掃除泥台上的沙礫
嵌在泥土中的骨骸
終於浮現
是個小孩？
掙脫千年的禁錮
他蹦蹦跳跳
從我們胯下鑽出去
我笑著看他在荒蕪的土堆中
奔跑歡呼
他烏黑的眼睛閃動
童稚的臉跟著笑開
像波動的水池
他趑趄走向我
遲疑地把魚骨珠子
放進我的手掌
圍在骨骸邊的人
驚訝地歡呼
石磨玩具
魚脊珠串
他兩手顫抖地觸摸水泥柱
驚恐注視著急馳的車輛
與高聳如山的建築
我不斷擦著汗水
他緊靠著我
細聲說找爸爸媽媽
我指著一鏟一鏟的挖掘
他又笑又跳
說我有他哥哥的氣味
二
挖掘的工作突然停頓
毫無復工的跡象
離開這個城市前
我忍不住想再看看小來
昏灰的天空下
野狗在土堆間梭巡
看我作勢投擲石塊
噑叫地奔竄
小來縮著身體從土堆後出來
瘸腳走向我又退後
看我走近他
低低垂下頭
雜亂的頭髮覆蓋額頭
突然抬頭注視著我
問誰是秦俑
是這裡的人？
為什麼要趕他走
他還在找
他像將融入昏茫的夕暉的影子
我拉他蹲下
「沿著溪流走
爸媽說以後我們
會到始祖那裡相聚」
他用力拉扯頭髮，「溪流怎會消失？」
那是他的起源？
我一鏟一鏟挖掘地面
外面樓房燈光越來越燦爛
空地上一片烏黑
他好像無依的影子
靠在我的膝蓋
說他看到從樹葉散落溪水
珍珠般閃動的陽光
說我有一些他哥哥的氣味
野狗的眼睛閃爍藍色磷光
悶吼著圍靠過來
創作感言：二00三年九月台中惠來里發現第一座墓葬，俯身葬一個幼童。經碳十四測年，約距今一千二百年。學術界及眾多台中市民極力主張就地保留，並繼續挖掘，以探求先民遺跡。但市長卻表示，如有秦俑重要，才值得保留。這又是大中國文化觀的傲慢。誰說過往的人，不再探索他們的起源？誰有權力剝奪這個天賦人權？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